慕晏清 第九十一章 偏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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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了乌兰珍今天精心换上的月白色宫裙上。

深色的茶渍迅速在裙摆上晕开,丑陋不堪。

“姐姐!你没事吧?都怪我,都怪我太不小心了!”

乌兰图雅嘴上道歉,眼中却满是幸灾乐祸的光。

穿着这样污秽的衣裙去面见皇帝,是为大不敬。

眼看请安的时辰就要到了。

乌兰珍若是回去换衣服,定然会迟到,给晏清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

若是不换,更是失仪。

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

乌兰珍看着自己狼狈的裙摆,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

“无妨。”

她抬起头,对着乌兰图雅露出一抹浅笑。

“多谢妹妹关心,只是这身衣服确实不宜面圣了,我需得回去换一身。”

说罢,她转身便走,步履不见丝毫慌乱,仿佛真的只是出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意外。

乌兰图雅看着乌兰珍镇定的背影,撇了撇嘴。

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当乌兰珍踩着请安时辰的最后一刻,出现在晏清的殿前时。

乌兰图雅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乌兰珍换了一身海棠红的宫装,衬得她肤白胜雪,竟比之前那身月白更为明艳动人。

晏清早已等候在殿内,身边坐着一脸不耐的乌兰图雅。

“乌兰珍参见陛下。”乌兰珍行礼,无可挑剔。

“平身,赐座。”

晏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很快,宫人传上了早膳。

膳食很简单,几碟小菜,一碗粥,却透着精致。

用膳期间,乌兰图雅的小动作便没停过。

晏清喜食清淡,桌上的菜色大多如此。

乌兰图雅却偏偏夹了一筷子淋满红油的菜,热情地放进乌兰珍碗里。

“姐姐刚来大晏,想必吃不惯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来,尝尝这个,我们北疆儿女,就该吃这个才过瘾!”

她笑得天真烂漫,仿佛真是出于好心。

可谁都知道,精心保养的嗓子和皮肤,最忌辛辣油腻。

这一筷子下去,轻则冒痘,重则失声。

乌兰珍看着碗里那块油汪汪的鸡肉,面不改色地夹起来,小口地吃了下去。

甚至还微笑着对乌兰图雅点了点头。

“多谢妹妹,味道确实不错。”

脸上连一丝为难的表情都没有。

乌兰图雅不甘心,又提起酒壶。

“光吃菜多没意思,姐姐,我敬你一杯!这可是大晏最好的‘秋露白’,咱们不醉不归!”

说罢,便要给乌兰珍满上。

女子在君前饮酒,本就是失仪,更何况还要不醉不归。

这一次,不等乌兰珍回应,上首的晏清终于开了口。

“图雅。”

她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警告。

“公主一路劳顿,身子想必还未调理好,不宜饮酒。”

乌兰图雅悻悻地放下了酒壶,嘟囔道:“陛下就是偏心,我不过是想和姐姐亲近亲近。”

晏清看了她一眼,眼神虽淡却让乌兰图雅瞬间噤声。

随即,晏清又看向乌兰珍,语气温和了些。

“图雅被我宠坏了,没什么坏心,公主莫要介意。”

这话听起来是在为乌兰珍解围,却轻飘飘地将乌兰图雅之前所有的刁难,都归结为了小孩子不懂事的玩闹。

斥责是斥责了,却不痛不痒,毫无任何实质性的处罚。

名为调解,实为偏袒。

作壁上观,任由乌兰珍被欺辱,再轻描淡写地和稀泥。

这就是大晏皇帝的态度。

乌兰珍把这一切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垂在广袖下的手,指节一根根收紧,死死地攥住了袖口的丝线,几乎要将布料撕裂。

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完美无缺的柔顺笑容。

她抬起头,迎上晏清深不见底的眼眸,声音温婉依旧。

“陛下说的是,图雅妹妹性情直率,我也甚是喜欢。”

早膳不欢而散。

……

接下来的几日,乌兰图雅的刁难变本加厉,仿佛不把乌兰珍逼疯,就誓不罢休。

午后,乌兰图雅又带着人闯进了碎玉轩。

“姐姐,我从北疆商人那里买来些安神的香料,特意给你送来。”

乌兰图雅不由分说,便让侍女将一个精致的香囊,挂在了乌兰珍的床头。

乌兰珍依旧是一副温婉的样子,笑着谢过。

可当晚,宫内守卫便以搜查刺客为名,包围了整个碎玉轩。

为首的统领面无表情,从乌兰珍的床头,取下了香囊。

香囊被当众打开。

里面并非什么安神香料。

而是一枚用黑沉沉的狼骨雕刻而成的小人,小人的心口处,用朱砂写着一个清晰的“晏”字,背后还刻着晏清的生辰八字。

“魇镇之术!”

守卫统领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北疆公主,你竟敢行此等巫蛊之术,意图诅咒陛下!”

满屋宫人瞬间跪了一地,吓得瑟瑟发抖。

阿古拉更是面色惨白如纸,急忙辩解:“不是的!这不是我们公主的东西!”

乌兰图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与悲痛。

“姐姐!你怎么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她痛心疾首地指着乌兰珍。

“我好心赠你香料,你竟用它来藏匿祸心!”

人证物证俱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乌兰珍身上,等着看她如何被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乌兰珍却只是静静站着,脸上不见丝毫慌乱。

她缓缓抬眸,看向那枚狼骨小人,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怀念与悲悯。

“统领大人误会了。”

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并非魇镇之物。”

“此乃我北疆‘骨灵’,用以悼念逝去的亲人。”

她伸手轻轻拂过狼骨小人。

“我有一位兄长,名唤‘晏’,与陛下的名讳恰好同字。”

“他战死沙场,尸骨无存,我思念他,便按家乡习俗,刻此骨灵,日夜祈福,愿他来世安康。”

乌兰珍的眼眶微微泛红,泪光在其中闪烁,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至于这生辰八字……”

她凄然一笑。

“那亦是我兄长的生辰。没想到竟与陛下是同日,想来,也是一种缘分。”

她看向一脸错愕的乌兰图雅,眼神纯澈又悲伤。

“图雅妹妹,想必你也是知道我这位兄长的。我们小时候,他还曾教你射过箭,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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