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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的心也微微提了起来,看向闻经武。
只见闻经武依旧立得笔直,身形稳如泰山。
他仿佛没有感受到周遭那些灼人的目光,也没有被李元照的条件所激怒。
片刻之后,他发出了一声轻笑。
“好。”
一个字,清晰而坚定。
“若草民输了,自当遵从侍郎大人的吩咐,摘下面具。”
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那么,两日后,同一时辰,此地见分晓。”
李元照见他应下,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
“一言为定!”
他高声道,仿佛已经预见了闻经武惨败的下场。
“诸位可都听见了,两日后,我等便在此处,一同见证!”
“好!我等定来!”
“定要看看这狂徒如何收场!”
“李侍郎威武!”
众人纷纷附和,言语间尽是对李元照的吹捧和对闻经武的奚落。
这场赌局,已然演变成了一场万众瞩目的好戏。
……
与此同时,京畿另一处所在却是另一番光景。
醉春楼作为京畿最大的销金窟,此刻正是歌舞升平的时候。
丝竹管弦的声音与娇声笑语此起彼伏。
空气中满是浓郁的脂粉香气与醇厚的酒气。
今日的醉春楼,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喧嚣与奢靡。
只因今夜,乃是醉春楼一年一度的“群芳宴”,要选出新一任的花魁。
各路富商巨贾、王孙公子,早已齐聚一堂。
挥金如土,只为博美人一笑。
二楼一间视野极佳的雅间内,萧凌元正懒洋洋地斜倚在软榻上。
他身着一袭月白锦袍,衣襟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膛,几缕墨发随意散落在额前,眼中带着几分迷离。
萧凌元左手执着一只白玉酒杯,漫不经心地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漾起圈圈涟漪。
身旁,两位衣着暴露的美艳女子,正使出浑身解数,或娇声劝酒,或柔荑按摩,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公子,您看今夜这新出的‘醉红尘’如何?奴家敬您一杯。”
“公子,您肩头可是乏了?奴家为您捏捏。”
萧凌元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对身旁女子的殷勤照单全收,却并无半分真正的热络。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在楼下喧闹的人群中逡巡,实则锐利如鹰隼,不着痕迹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捕捉着每一个可疑的细节。
楼下大堂中央,数名身姿曼妙的女子正在献艺,引得阵阵喝彩。
尤其是那名压轴出场的“清倌人”若兰姑娘,一曲琵琶语惊四座,引得无数人争相抛洒金银。
“赏!”
萧凌元懒洋洋地抬了抬手,身后的随从立刻会意,捧着一盘金叶子便洒了下去。
金叶子如雨般落下,引得楼下一片惊呼与哄抢。
若兰姑娘也向着萧凌元的雅间方向,盈盈一拜,眼中秋波流转。
“公子果然豪气!”
“为搏美人一笑,一掷千金,真乃我辈楷模!”
周围的酒客们纷纷起哄,气氛愈发热烈。
萧凌元却只是轻笑一声,将身旁一名女子揽得更紧了些,指尖轻佻地划过她光滑的臂膀。
女子娇呼一声,面若桃花,更往萧凌元的怀中凑去。
然而,在无人注意的角度,萧凌元的眼神却依旧冷冽如冰,紧盯着楼下人群中几个不起眼的身影。
他的手看似轻抚着女子的秀发,实则指尖微动,暗暗记下了某些人的衣着特征与举动。
醉春楼的喧嚣,美人的温香软玉,都不过是他眼中的道具与伪装。
他今夜来此,自有他的目的。
……
两天后的问策楼算学房。
房门大敞,内里早已挤满了人。
这些人,有的是朝中好事官员,有的是消息灵通的各方势力探子,更多的,则是纯粹来看热闹的人。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被两日前的赌局吸引而来。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目光灼灼地盯着门口,期盼着正主的到来。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低呼一声,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晏清在前,面色沉静,步履从容。
闻经武紧随其后,依旧是一身寻常布衣,脸上带着面具。
两人一前一后,不疾不徐地走进了算学房。
约定的时辰,分毫不差。
算学房内,早已占据了最佳位置的李元照,此刻正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他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外衫,金玉腰带气派非凡。
见闻经武二人进来,李元照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呵,本官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在闻经武的面具上逡巡,带着几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怎么?是想好了用哪只手摘下面具,还是想好了如何在本官面前摇尾乞怜?”
李元照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算学房。
“哈哈哈……”
他身旁的几人立刻会意,爆发出一阵哄笑。
“李侍郎说的是!这等狂徒,也只配在侍郎大人面前磕头认罪!”
“两日之内官盐跌三成?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看他是自知必输,今日是来负荆请罪的吧!”
讥讽声、嘲笑声,一股脑地涌向闻经武。
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幸灾乐祸与毫不掩饰的鄙夷。
仿佛他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只待李元照一声令下,便要任人宰割。
晏清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却并未开口。
闻经武却依旧立得笔直,身形稳如青松。
面具隔绝了他的表情,却隔绝不了他身上的气度。
他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未曾显露,只是淡淡地看向李元照。
“时辰已到。”
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李侍郎,还是先看看今日的盐价再说吧。”
李元照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化为更深的轻蔑。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他重重一哼,正要开口再训斥几句。
就在这时——
“来…来了!”
一个尖细嘶哑,带着明显哭腔,又夹杂着难以置信的亢奋的声音,猛地从门外传进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杂役服饰的小伙计,正连滚爬带地冲了进来!
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手中的一叠纸张因为跑得太急而散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