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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图雅眨了眨眼，看了看面色温和的萧凌元，又看了看唇角带笑的晏清。
那点因偷听两人谈话被抓包的慌乱迅速褪去。
“咳，本郡主……本郡主就是夜里饿了，出来寻些吃的。”
乌兰图雅含糊其辞。
“闻着这桂花糕香，就跟过来了。”
她扬了扬手中的糕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天真无邪。
晏清脸上的笑意未减分毫，“锦阳宫的小厨房若是吃食不合胃口，图雅可随时吩咐他们另做。”
“嗯嗯，知道了。”
乌兰图雅连连点头，只想赶紧溜走。
“天色不早了，陛下、萧将军，图雅就先回去歇息了。”
她福了福身，动作却有些急切，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一溜烟消失不见。
脚步声渐远。
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晏清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目光重新落回到萧凌元身上。
萧凌元也收起了面对乌兰图雅时的温和，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深沉。
两人皆未提及方才乌兰图雅的出现。
“我先走了。”
萧凌元率先打破沉默，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晏清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萧凌元转身，很快便消失在殿门之外。
内侍们垂首屏息，大气也不敢出。
晏清独自站了一会儿。
随即缓缓走回自己的寝殿。
屏退所有宫人后，晏清独自坐在床榻上沉思。
脑海中反复想起萧凌元对自己所说的查到的真相。
若这是真相……
那她这些天的坚持，岂非成了一个笑话？
可若这不是真相，萧凌元又为何要如此笃定？
他究竟想做什么？
晏清的指尖再次无意识地抚上袖口。
距离下月初七越来越近，晏清根本没有办法在萧凌元不配合的情况下独自调查当年的事……
何况母后和闻太傅的身体已经等不及了……
萧凌元今日的出现，与其说是来告知她查到的结果，不如说是来下最后通牒。
晏清闭上眼，当日萧凌元提出的要求，言犹在耳。
晏清意识到，萧凌元既然能查到所谓的“真相”，自然也能将这“真相”公之于众。
届时，牵连的又何止母后与闻太傅？
整个朝堂，怕是都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她这个皇帝，也将彻底沦为萧凌元手中的傀儡。
夜色渐深。
晏清只觉自己被逼到了悬崖边缘，前是万丈深渊，后是豺狼虎豹。
她枯坐了一夜。
天亮时，晏清的眼中已经布满了血丝。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
父皇的嘱托，萧家的冤屈，母后和闻太傅的安危……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交织撕扯。
最终，只剩下一个选择。
“来人。”晏清的声音有些哑，语气却十分坚决。
守在殿外的宫女闻声，立刻推门而入，恭敬地跪下。
“奴婢在。”
晏清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去传话给萧将军。”
她的声音很轻。
“朕，应了。”
萧凌元收到晏清派人传来的消息时，正在将军府的书房内擦拭他的佩剑。
剑身寒光凛冽，映出他深邃冷峻的眉眼。
听到宫女的传话，他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知道了。”
萧凌元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宫女不敢多言，行礼告退。
书房内，只剩下萧凌元一人。
他将佩剑缓缓归鞘，唇角向上弯起，却冰冷得没有丝毫暖意。
这一步棋，他等了太久。
……
当天，萧凌元便开始着手准备祭祀当年萧家战亡将士的事宜。
此事一出，立刻在朝堂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早朝。
“陛下！万万不可啊！”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率先出列，痛心疾首。
“萧家当年乃是谋逆大罪，先皇圣断，铁证如山！如今为萧家亡魂举行祭祀，岂不是要为叛臣张目，寒了天下忠臣之心？”
“臣附议！”
另一位御史紧随其后，“此举有违祖制，更恐引天下非议，动摇国本啊陛下！”
一时间，朝堂上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晏清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萧凌元一身玄甲，今天没有站在龙椅旁，而是立于武将之首，身姿挺拔如松。
面对群臣的口诛笔伐，面不改色。
直到殿内稍稍安静，萧凌元才沉声开口。
“萧家是否有罪，自有公论。且当年随萧老将军一同战死北疆的数万将士，他们为国捐躯，马革裹尸，忠魂何辜？”
萧凌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压下了所有嘈杂。
“陛下仁德，不忍忠良埋骨他乡，魂无所依。此次祭祀，乃是祭奠那些为大晏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英魂。”
“萧将军此言差矣！”
礼部尚书站了出来，眉头紧锁，“祭祀之事，自有章法。为战殁将士立碑设祠，确是应有之义。但若与‘萧家’二字牵扯，便名不正言不顺！礼部断难苟同！”
“哦？”
萧凌元挑眉，锐利的目光扫向礼部尚书。
“尚书大人是说，那些将士，因为曾是萧家军，便不配享大晏的祭奠了？”
这话问得极重。
礼部尚书脸色一白，嗫嚅道：“下官……下官并非此意……”
“既然并非此意。”萧凌元语气骤然转厉，“那便是质疑陛下的旨意了？”
他向前一步，周身散发出迫人的气势。
“陛下已下明旨，祭奠北疆亡魂，尔等意欲何为？是想抗旨不遵吗？！”
“臣等不敢！”群臣纷纷跪倒一片。
晏清看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萧凌元的强势，她早已领教。
只是没想到，他竟能如此轻易地便将朝臣的反对压了下去。
果然如自己料想的那般，即便自己反对，萧凌元也还是会做他想做的事。
“众卿平身。”
晏清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议。祭祀地点便由萧将军定夺。可以新建一座忠魂坛。所有事宜，由萧将军全权负责，户部、工部、礼部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臣等……遵旨。”
纵有万般不愿，在皇帝和手握兵权的萧凌元双重压力下，也只能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