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在他脸上的铁质口笼靠在陆曦脖子侧边上，冷冰冰的触感瞬间顺着肌肤传来，陆曦下意识轻颤了一秒。
刚刚的问题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如果没有防咬口笼，恐怕她这会儿已经像只送入狼口的羔羊一样，被谢枭撕成两半了。
谢枭见自己咬不到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挣扎得更加厉害。
口笼一直硌在陆曦的肩膀或者脖子上，粗暴地用力蹭来蹭去。
粗糙的材质划得皮肤发红，有些隐隐作痛。
全然丧失理智的凶残怪物，只知道死死盯住身下的“猎物”。
藏在凌乱发丝后面的那双眼睛，眼眶微红充血，冒着森森寒光。
他在看着陆曦，陆曦同样看着他，以一种怪物无法理解的哀伤的眼神。
面对陆曦这种表情，以往的时候，谢枭会手足无措，但现在他无动于衷。
“谢枭，是我。”
陆曦只说完这短短一句话，喉咙就如同被棉花堵住般，再发不出一个字。
她应该再多说些什么的，但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
她回来了，但似乎回来得太晚
回应陆曦的只有粗重的喘气声，偶尔夹杂着一两句嘶哑的低吼。
不知道是在说“饿”，还是单纯发出“嗬”的声音。
谢枭挣扎的力度过大，连一向坚如玄铁的手铐都有了要断裂的痕迹。
紧要关头，观察室外的董兴安立刻让人按下了某个开关键。
只见前一刻还处在情绪激动中的谢枭，身体忽然猛地僵住，像是被人捏住了命脉。
两秒钟后，凶残恐怖的怪物失去了威胁性，陷入了一种半昏迷状态。
“谢枭——”
眼看着他就要砸在硬邦邦的地面上，陆曦张开手，将他无力垂下来的脑袋护在了怀里。
但失去反抗能力的怪物如同被拔去爪牙，变得很没安全感。
靠在她怀里，也一直在试图发出低吼吓退她。
陆曦鼻子酸酸的，用力圈紧抱着的人，轻轻说了一句“没事的。”
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一队穿着严严实实的防护服的研究人员冲了进来：“陆小姐，请你让开一下，我们需要将他移送回隔离间。”
陆曦下意识用自己身体挡了一下谢枭，以一种维护的姿态，略带防备看着他们。
“你们对他干了什么吗？对他的身体会不会有伤害？”
其中一名研究人员连忙摆手：“陆小姐放心，这只是防止他陷入发狂，让他镇定下来的一些方式，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的。”
陆曦听到这里，稍稍放心，但却没有起来。
身形清瘦的女孩和让危险性十足的怪物就这样依靠在一起。
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敢贸然上前。
最后是陆曦自己恢复了些理智，她知道在这耗着不会有结果。
她深吸一口气，将慢慢陷入昏迷的谢枭交给了他们。
出来之后，陆曦看向董兴安，单刀直入地开口：“你们打算怎么做，会一直这样关着他吗？”
董兴安手握成拳，放在嘴边掩饰性地咳了几声，才略显遗憾回道：“谢枭现在已经被列为危险分子了。”
一开始，本来就因为谢枭身为“实验体”这个身份，许多人对他心怀芥蒂。
董兴安虽然有意袒护，但难免有些人打着“为全人类未来考虑”的旗号，表明担心末世再次爆发 要求尽快处理谢枭。
末世结束不久，人心惶惶，所有人都不愿再经历一次这种人吃人的噩梦。
因此，赞同这种声音的不在少数。
而世界刚刚步入正轨，正是动荡的时候，董兴安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无视这些声音。
他只能暂时将谢枭关押在这里。
董兴安没有将话说得太直接，顿了一下后，向陆曦委婉地道：“陆小姐，你的贡献值得全人类铭记。”
“我向你承诺，只要你开口，只要在我能力范畴之内，你需要的任何东西，无论是名利还是钱财，我都能答应你。”
身为华国地位举足轻重的领导人之一，董兴安的这句话含金量不用多说。
此话一说，所有人都忍不住咂舌，或是羡慕或是惊叹看向陆曦。
而陆曦的目光越过董兴安，落在被特制束缚带固定在墙角的谢枭身上。
男人低垂着头，额前碎发遮住眉眼，看不清神情，只有偶尔微不可察的挣扎，能让人察觉他并未完全顺从。
她收回视线，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一块石头投入静水：“如果我要他呢。”
董兴安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淡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沉默几秒后，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陆小姐，很抱歉，在确定他对人类没有威胁之前无法答应你。”
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他是一个政客，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需要经过权衡利弊。
谢枭的存在本身，就牵扯着太多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不可能轻易交付。
陆曦听到这里，没有再说话，表明了她不要董兴安承诺的那些东西，就要一个谢枭。
如果不给，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空气有短暂的凝滞。
不少人暗中摇头，既是在替她惋惜，也是在嘲笑她的不识趣。
林非凡有些失望地跟在陆曦后面。
他本来以为陆曦回来了，事情能有回旋的余地，枭哥的处境能变得不一样。
而事实证明，是他太过天真。
林非凡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走在自己前面的陆曦，想问问她接下来怎么办。
总不能让枭哥就这么被关着吧？
他嘴唇嗫喏几下，话都到嘴边了，但在看见陆曦眉眼间淡淡的阴霾时，又默默咽了下去。
他还是不要再添乱了……说不定陆曦本来就烦着呢。
不管怎么样，反正人回来了，都是一件好事。
林非凡将陆曦的消息通知了远在天边的秦淮舟和关月徐菲菲，一边惆怅着，一边睡着了。
没想到睡到后半夜，忽然感觉有人鬼鬼祟祟地在拍自己的肩膀？
他模模糊糊睁开眼睛一看，床头前赫然蹲着一团乌漆麻黑的影子。
鬼啊！
一瞬间，什么困意都被吓飞到九霄云外。
林非凡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尖叫声呼之欲出时，被人毫不留情捂了回去。
“嘘，别叫，是我。”
嗯？等等，声音有点耳熟。
林非凡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陆曦。
黑暗中，面前的人眼睛在清浅的月光下，亮得异常。
林非凡听到她问自己：“有件大事要你帮忙，敢不敢和我一起干？”
林非凡眨巴了两下眼睛，心里隐约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于是他连具体做什么都没问，就郑重其事地点了点了头，一个字：“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