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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入口处，谢凭舟已在等候。
他依旧是那副清冷孤峭的模样，见着姜宁进了府里头，便瞧着姜宁出声道，“随我来吧。”
姜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用力点了点头。“嗯。”
两人一同进入地牢。
在一间比之前关押李嬷嬷更干净，也更严密的石室里，王嬷嬷被安置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脸色憔悴，眼神惊恐不安。
她被凌风救下后，一直处于巨大的恐惧中，此刻见到姜宁和那位气势慑人的世子爷，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谢凭舟示意凌风给王嬷嬷喂了点水，待她情绪稍定，才淡淡开口，“王嬷嬷，把你知道的，关于当年姜府二小姐回府时滴血验亲的真相，原原本本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
他话未说完，王嬷嬷已经浑身瘫软，“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王嬷嬷涕泪横流，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世子爷饶命，姜大姑娘饶命啊，老奴……老奴也是被逼无奈。”
她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交代，“当年二姑娘被接回府，夫人心存疑虑，要滴血验亲。负责准备那碗清水的，就是老奴备下的……我打小跟着夫人，夫人对我很是信任。”
“是……是陈嬷嬷，就是夫人身边那个最得脸的陈嬷嬷。”王嬷嬷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悔恨，“她私下找到老奴，说只要老奴在验亲的水里，加一点她给的东西，就给我一百两银子。”
王嬷嬷痛哭失声，“老奴那不成器的儿子，在外面欠下了赌坊的印子钱。利滚利足足八十两，要是还不上，他们就要砍了我儿子的手。老奴就这一个儿子，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陈嬷嬷说那药粉只是让血更容易融在一起，不会害人……我一时糊涂……就答应了！”
“我趁人不注意，把药粉撒进了水里。后来两滴血真的融了，夫人信了，二姑娘也留在了府里。陈嬷嬷也给了我银子，我儿子也保住了……”
她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可是……可是老奴这些年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我对不起夫人，更对不起大姑娘你。我知道你后来在碧云庵受了天大的委屈，都是因为老奴造的孽！”
王嬷嬷挣扎着从床上滚下来，匍匐在姜宁脚边，砰砰磕头，“大姑娘，老奴该死，老奴罪该万死。老奴愿意作证，愿意去夫人面前指认陈嬷嬷把一切都说出来。只求大姑娘看在老奴当年也是救子心切的份上饶老奴一条狗命吧。”
姜宁站在原地，却已然有几分站不稳。她手微微颤抖，听着王嬷嬷声泪俱下的忏悔，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她的灵魂上。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简单。
她被送去碧云庵清修，替姜绾受过，承受无数白眼和污蔑的根源……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嬷嬷的儿子欠了赌债，只是因为区区一百两银子。
什么姐妹嫉妒，什么命运不公……都比不上这赤裸裸的，荒谬又可悲的真相带来的冲击。
她这些年所承受的一切苦难，她差点身死的绝望，她无数个在碧云庵冰冷长夜里无声的哭泣……原来，都源于这样一场卑劣的，轻而易举就能被金钱收买的算计。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姜宁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小心。”一只沉稳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谢凭舟的手掌隔着衣料传来温热的触感，支撑着她，也隔绝了地牢的阴冷。
他没有说话，只是稳稳地扶着她。
姜宁靠在他有力的臂弯里，只觉得浑身冰冷，连指尖都在颤抖。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悲凉与苦涩。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发出一声如同呜咽般的破碎的苦笑，“原来我这些年受的苦。竟只是一场交易，一个谎言……”
这轻飘飘的话语，却承载着无法言说的沉重和绝望。
谢凭舟扶着她手臂的手微微收紧，传递着无声的力量。他看向还在磕头求饶的王嬷嬷，声音冷冽，“够了，把她带下去，好生看管。”
凌风立刻上前，将还在哭嚎的王嬷嬷拖走。
地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昏黄的火光跳跃着，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石壁上。
姜宁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心绪。
她轻轻推开谢凭舟的扶持，站直了身体，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重新凝聚起坚定的光芒。
她看向谢凭舟，“世子，让她活着。这个人证，现在还不能用。”
谢凭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想等？”
“是。”姜宁点头，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现在捅出去，最多让姜绾身败名裂，让姜家和侯府丢尽脸面。但还不够，我要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姜宁的声音很轻。
与此同时，靖国公府的沉香院。
靖国公夫人沈氏这会子正在喝着上好的碧螺春，却听见了下头人出声提醒，“夫人。”
沈氏抬头瞧了一眼身边的嬷嬷，只淡淡道，“可是舟儿那头出了什么事儿了？”
嬷嬷瞧着沈氏的脸色，只淡淡出声询问道，“姜府大姑娘坐着小轿去了世子的院子，如今已经是第二回了。这会子婚期未定，姜大姑娘这样的行径只怕是不合规矩，夫人你可要管教管教？”
“哦？”沈氏闻言抬起头，诧异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舟儿平日里，可都是不许旁人跟他有什么接触的，更别说进他的院子。”
沈氏脸上露出一抹笑，只道，“舟儿这孩子，自小少言寡语，只是认定了的事情很少改变。瞧瞧如今，还不是自己也喜欢这个未婚妻。如今婚期在即，不用管他们二人的事儿，府里头只当是不知道。”
一旁的嬷嬷应声，“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吩咐下人如此去做的，夫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