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很诧异之前柳夫子离去,他还以为是钻研学问去了,没有想到竟然是去做饭。
堂堂举人居然还会下厨做饭!
看来君子远庖厨这话在柳夫子身上不太适用,不由对这位接地气的夫子更有好感。
林溪快步去了堂屋,便见饭菜已经摆上了桌,无奈道:“夫子,不是说好我来做饭吗?”
柳夫子笑道:“无妨,今日收了新学生,老夫心中欢喜。见你们聊得开心,也就不忍心打搅你们,随手做了些。快吃吧,饭菜要趁热。”
李钰此时也进了堂屋,桌上摆着三菜一汤。
一碟青菜,一盘肉片,一碟炒鸡蛋,还有一大碗菜汤。
林溪和林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认命,几人盛好饭,柳夫子道:“李钰,你第一次来,多吃点。”
“对对对,李师弟,你一定要多吃点,不要客气,全是你的!”
林澈附和,林溪还主动给李钰夹肉,让李钰有些受宠若惊。
这也太热情了点吧。
不过夫子亲自下厨做饭,这份心意难得,自己作为学生,必须要捧场,虽然这些菜卖相不佳,但能吃就行。
当他夹起一块肉放入嘴里,顿时一股齁咸、苦涩、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焦糊味冲击着他的味蕾。
李钰只感觉头皮炸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生理反应让他差点当场吐出来!
但他忍住了,不能吐!
第一次吃柳夫子做的饭菜就吐,这给夫子留下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这会不会还是考验?
他不敢再咀嚼,直接吞了下去,随后看向柳夫子,却见夫子神色如常地夹起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并不觉得难吃。
他再看林溪和林澈,姐弟俩只顾埋头拔饭,偶尔喝一口清汤,绝对不碰那三盘菜。
李钰瞬间明白了,林溪的那句‘不是说好我来做饭’不是心疼夫子教了书还要做饭,而是害怕夫子做饭啊。
这到底是什么魔鬼厨艺,才能做出这样的黑暗料理。
只是为什么夫子你吃得这么香,你这是已经习惯了吗?
所以这不是考验,是真的很难吃!
“李钰,你怎么了?可是不合胃口?”柳夫子察觉到李钰的异样,关切问道,语气真诚。
“没……没有,夫子的手艺很特别,学生第一次尝到如此……如此有冲击力的味道,一时间有些震撼。”
李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柳夫子笑了起来,颇为自得地点头“老夫做菜,不拘泥于常法,重在随心。”
“这些菜,用了我自配的香料,或许你初尝不惯,多试几次便知其妙了。”
“来,再尝尝这青菜,老夫特意用文火慢煨,取其原味精髓。”
说着,就要热情给李钰夹菜。
“不不不!夫子,学生自己来!自己来!”
李钰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护住自己的碗,然后埋头拔饭,含糊道:“学生觉得这米饭特别香,特别好吃,想先多吃点饭!”
他无比庆幸,柳夫子蒸饭的水平还算正常。
林澈在一旁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显然在拼命憋笑。
林溪也抿着嘴,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又好笑的光芒。
柳夫子见状,也不强求,只是略带遗憾地摇摇头:“年轻人,口味还是要开阔些才好。”
说完,又夹起一块炒鸡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他自制的香料,他早已吃习惯,只要是他做菜,必放!
李钰见两姐弟不提前告知自己不说,林溪还给他夹菜,那必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师姐,师兄,你们也多吃点,不要客气。”
说完给两人一人夹了一筷子肉,姐弟俩都蒙了,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李钰。
李钰冲两人眨眨眼,有苦一起吃,以后才能有福一起享。
吃过饭,李钰告辞回去。
回到家里给父母一说,李守礼和周氏震惊无比,儿子居然在县城拜了夫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他们儿子也终于有书可以读了。
当天吃晚饭的时候,李钰当着全家人的面宣布了这个消息。
他去读书,要住在夫子家里,这事肯定瞒不住,还不如让家里人都知道。
当听到李钰在县城拜了一位夫子为师时,全家震动了。
张氏浑浊的老眼猛地睁大,错愕地盯着李钰,筷子停在半空。
李守仁和王氏更是满脸难以置信。
李瑞原本慢条斯理地吃着饭,此刻也停了下来,眼神复杂地看向这个比自己小八岁的堂弟。
李守义和赵氏也都一脸错愕,李钰居然不声不响地拜了夫子,真是太能搞事情了。
唯有李芸替李钰感到开心。
“你拜了夫子?”
张氏的声音带着怀疑,“哪来的钱?拜的哪里的夫子?”
她锐利的目光立刻看向李守礼和周氏,“老三!是不是你们藏了私房钱?!”
“好啊!我说家里钱总是不够,原来是被你们三房偷偷昧下了!供阿瑞读书都紧巴巴的,你们还敢藏钱给李钰拜夫子?!”
王氏立刻附和“就是!三房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藏私房钱!你们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阿奶?还有没有我们这个大房?!”
李守礼被这劈头盖脸的指责气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周氏同样又气又急,刚想辩解,却被李钰清脆的声音打断。
“大娘此言差矣!”
“束脩钱是我自己挣的,没花家里一个铜板!”
“你自己挣的?你一个七岁娃娃,能挣什么钱?偷的还是抢的?”王氏嗤之以鼻。
“你别管钱怎么来的,反正不是偷也不是抢的。”李钰声音提高,带着一丝少年人的锐气。
“当初我要读书,阿奶说过,只要我自己能挣到钱,找到夫子,她便不管!阿奶,您说是不是?”
张氏闻言,脸色顿时难看,当初李钰背了《千字文》后,说要自己挣钱读书,她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只不过她只当是孩童妄语,根本没放在心上。
谁能想到这小孙子居然真的能挣到钱,此刻被李钰当众点出来,只感觉老脸火辣辣的。
她狠狠瞪了李钰一眼,看来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不让你下地干活,你就给我整些事情出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张了张嘴,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你自己挣的钱,你自己拜的师,我不管。”
这话一出,李守礼和周氏松了口气,腰杆都挺直了些。王氏和李守仁则像是吞了苍蝇,脸色铁青。
李守仁觉得他必须要说话了,“家里的规矩不能坏!家里供长房长孙读书,这是祖训!”
“你爹娘挣的,依然是家里的钱!该供阿瑞读书,一文都不能少!至于你~”
李守仁轻蔑地瞥了李钰一眼,拉长了音调。
“既然你能耐大,能自己挣钱,那你的束脩笔墨,自然由你三房自己想办法!家里,一个子儿都不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