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9局，青州分部，最高级别的紧急会议室。
气氛凝重，足以压垮任何人的神经。
长条会议桌的首位，局长周远山面沉似水。
他的指节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叩击。
“笃、笃。”
这是会议室内唯一的声音。
在他下方，分部所有高层，正襟危坐，神色各异。
会议室中央的全息投影上，正循环播放着一段视频。
宁陌那张冷漠的脸。
刘承志被穿透的胸膛，倒下的尸体。
周围妖魔鬼怪狂热的欢呼。
每一帧画面，都像尖刀般反复切割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够了。”
周远山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
投影应声而灭。
会议室再次陷入死寂。
一股压抑的怒火，已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局长，我认为，不能再姑息养奸了！”
一个声音率先打破沉默。
是第二调查兵团的团长，方正。
此人是刘承志的旧部，为人方正如其名，最是看重规矩。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涨红的脸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视频真伪暂且不论，刘副局长失联是事实！”
“宁陌此子，自加入我们749局以来，行事乖张，目无法纪！”
“桩桩件件，哪一件符合我们的办案程序？”
“硬闯白氏集团，将青州知名企业家拖拽游街，视社会影响于无物！”
“在局里，一言不合便对同事痛下杀手，视组织纪律如儿戏！”
“如今，更是当着无数妖魔的面，虐杀同僚！”
方正越说越激动，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周远山身上。
“其行径，与那些嗜血的妖魔有何区别？”他嘶哑地吼道。
“我提议！”
“立刻将宁陌列为最高级别的危险人物！”
“下达S级逮捕令！”
“生死不论！”
“这不仅是对刘副局长的交代，更是为了维护我们749局的尊严与铁律！”
“我附议！”
“方团长说得对！此子不除，后患无穷！”
“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方正的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放屁！”
一声暴喝，杨凌风也拍案而起。
他怒目圆睁地瞪着方正。
“方正，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那视频来路不明，剪辑拼接的痕迹那么明显，你们眼瞎看不出来吗？这分明是妖魔的离间计！”
“离间计？”
方正冷笑一声，反唇相讥。
“杨凌风，我看你才是被猪油蒙了心！视频里那张脸，那股子无法无天的狂劲儿，除了你手下那个宁陌，还能有谁？”
“再说了，刘副局的生命信号，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彻底消失！”
“他最后一次出现的位置，就在水生村附近巡查时！”
“而那个时候，宁陌也正好在水生村！”
“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
“你……”
杨凌风被噎得一时语塞。
他虽然坚信宁陌，但方正说的这些，确实让他无法反驳。
“杨凌风，我看你就是护短！”
另一名团长也站了起来，语气古怪。
“谁不知道你和你手下那个宁陌是一路货色？都是不守规矩的疯子！你今天护着他，是不是也想学他一样，哪天看我们不顺眼了，把我们也杀了？”
“老子草饲泥马！”
杨凌风彻底被激怒，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想砸过去。
“够了！”
周远山再次开口，声音中已带上冰冷的寒意。
他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此刻却锐利如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原本剑拔弩张的会议室瞬间安静。
“吵，吵，吵！”
“除了吵，你们还会干什么？”
周远山缓缓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
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了整个会议室。
“一个个都是分部的领导，兵团的团长，出了事不想着如何解决问题，查明真相，却在这里相互攻讦！”
“像话吗？”
“我们749局的脸，就是被你们这群人给丢尽的！”
他这番话说得极重，在场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周远山深吸一口气，语气稍缓，但依旧威严。
“关于视频的事情，漏洞百出。”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这段视频如何绕过我们层层加密的防火墙，直接出现在任务大厅主屏幕上？技术部查到现在，连一丝入侵的痕迹都找不到。”
“这正常吗？”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视频的拍摄角度太过完美，完美得就像是提前安排好的机位。你们觉得，以宁陌的警惕性，会允许一个摄像头，在那么近的距离，把他拍得清清楚楚吗？”
最后，他伸出第三根手指，声音变得愈发冰冷。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你们只看到了宁陌‘杀人’，却没看到他为何‘杀人’。”
“刘承志身为副局长，为何会出现在妖魔的巢穴？为何会和那么多妖魔待在一起？”
“他究竟是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还是说，他本身就已经投靠了妖魔？”
周远山的话，如三记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心头。
那些原本叫嚣着要严惩宁陌的人，此刻都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他们都被血腥的一幕冲昏了头脑，却忽略了背后最基本的逻辑。
“这……这……”
方正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当然。”
周远山话锋一转，目光再次变得锐利。
“视频的真伪，刘承志的立场，都需要时间去调查。但宁陌在视频中表现出的残暴，以及他目无纪律的行事风格，也确实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他看了一眼如释重负的杨凌风，又扫了一眼依旧不甘的方正等人，最终做出了决定。
“为了平息纷争，也为了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我宣布。”
“即刻成立特别调查组，由我亲自担任组长，彻查此事！”
“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暂时冻结宁陌的一切权限和职务，并要求他立刻返回分部，接受调查！”
“杨凌风，这个命令，由你亲自去传达。”
周远山的语气不容置疑。
杨凌风心中一凛。
他知道，这是局长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宁陌。
将宁陌置于眼皮子底下，看似是调查，实则是隔离了外界一切的危险和阴谋。
同时，这也是一种敲打。
“是！局长！”
杨凌风挺直腰板，沉声应道。
方正等人虽心有不甘，但面对周远山的雷霆手段和滴水不漏的安排，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只能悻悻坐了回去。
一场足以引发内乱的风波，就这么被周远山暂时压了下去。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
周远山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久久无言。
他缓缓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和一丝期待。
“宁陌啊宁陌……”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你这把双刃剑，究竟能斩出一条怎样的路来？”
“老头子我，可是把宝都押在你身上了。”
“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