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降下后,天边的阳光迅速敛去了颜色,唯独西方的天际留有些许的白色,皇城精舍前腊梅花开,衬出一抹娇艳的红,杨康快步进入厅内。
“父皇!”
金主完颜洪烈放下手中书卷,温和的道:“康儿来了。”
“嗯!”
杨康如此回复,视线看着完颜洪烈。
自蒙古攻下大兴府,金国迁都以来,父皇殚精竭虑国事,原本还不错的身体已经瘦下一圈,头发皆已半百,不过梳得整齐,精神矍铄,比较以往,亦更有气度。
我当了皇帝,约莫也会有父皇这般渊渟岳峙样子,杨康如此想着。
“父皇,孩儿有事要汇报。”
“慢慢说来。”
“好。”
杨康落座,道:“沙通天、侯通海回来了。”
完颜洪烈没插话,静静聆听。
“本是万无一失,但在鄱阳湖江段动手时忽冒出个身手不逊色欧阳先生的老头,功亏一篑,孩儿无能。”
完颜洪烈和颜悦色:“康儿无需自责,得手固然欢喜,可失败也莫要自责,吃一堑长一智,多思忖问题出在哪儿了,为何没有后备方案,补救计划。你现在身份今非昔比,未来要掌管金国,而不是昔日的小王爷,考虑事情意气用事,不顾周全。”
杨康听到未来掌管金国,感觉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强忍情绪,道:“父皇说的是,孩儿明白。”
“我之所以这样说来,是因为杀了托雷、华筝那些人,其实并不能阻挠蒙古再派遣钦使到临安,还有第二支队伍,第三支队伍。”
“父皇所言极是。”
“因此要从临安朝廷下手,尝试让史弥远说服大宋皇帝,拒绝结盟,这是治标治本的办法,还有就是我所说的补救。任何方案,都要有后备计划,大金和花剌子模国交好,我现在说说关于花剌子模国的事情。”
杨康忽想起来了,在中都时父皇说过等有朝一日掌权,联合花剌子模国,定能力挽狂澜,消灭蒙古。
他脱口而出,“父皇要派遣钦使到花剌子模国。”
“康儿聪明,花剌子模国出兵,两面夹击,成吉思汗纵然有三头六臂也非我对手。”
“孩儿找父皇另外一件事情便是金刚门来了人,待孩儿去趟少室山,便替父皇到花剌子模国,顺带拜访金刚门掌门。”
完颜洪烈听到杨康说来,面有欣喜,金刚门实力强盛,如今护卫自己安全的便是自金刚门而来的大师。
高手护卫,出行无忧。
他笑道:“前往花剌子模国万里迢迢,何须康儿,你处理妥当临安那边事情便可,我会安排人携重礼到金刚门。”
“孩儿明白,那我便到临安找史弥远。”
“嗯,康儿一点即透,为父欣慰,你我父子齐心协力,这天下将来定归康儿。”
杨康听的热血沸腾,“父皇安心,裘千仞已在助力孩儿,铁掌帮在荆湖路实力浑厚,和地方官府都有交往,父皇如若要南下,有铁掌帮接应,得荆湖路如拾地芥。”
“好,好,得儿如此,夫复何求。”
父子两人促膝长谈,细化到临安后如何洽谈,钦使到花剌子模国怎样说辞,如何利用金刚门做事。夜色彻底深沉下来时,杨康辞别完颜洪烈,出了皇城,到招待金刚门来人的馆舍。
风飒飒而过,摇起阵阵梅香,杨康穿廊过栋,那灯火亮堂的厅内,刺杀了前金主的宝象在和几名和尚畅谈。
他快步上前入厅,对居中一名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腰阔十围的和尚道:“宝树大师久等,我有好事说与大师。”
宝象道:“大师兄,我早就说了太子盛情待人,如何?”
火工头陀大弟子,宝象口中将“大力金刚指”、“金刚般若掌”修行到登峰造极的宝树和尚道:“确实温良恭俭让,小僧得见太子,三生有幸。”
“大师客气,请落座。”
金刚门此行声势浩大,宝象的几位师兄皆随行,另有西域武林数十人,誓横扫少室山。
众人落座,杨康道:“父皇遣使到金刚门,奉十年香火银,足够让金刚门力压西域少林寺,大师到少室山,我随同欧阳先生、铁掌帮裘帮主助威。”
“阿弥陀佛,多谢太子。”
宝树大喜,欧阳锋等人随同到少林寺倒是其次,主要是西域苦寒之地,金刚门信徒寥寥,十年香火钱,足够扩充势力,力压苦慧那老东西。
杨康、宝树秉烛夜谈,天光放开,神采奕奕的他先是找了裘千仞,说了少室山之行后前往临安的计划安排,让铁掌帮提前安排弟子到临安打探蒙古钦使讯息,随后他着手安排少室山之行。
……
周岩再临少室山,视线内依旧是那长列宽达的八里长度的石级,对面山上五道瀑布飞珠溅玉,奔泻而下,气势磅礴,顺着山道转过一个弯,便是黄墙碧瓦的少林寺。
烟波钓叟、梁小武亦有随行,只不过脾气古怪的钓叟对古刹禅院无甚兴趣,他到嵩山独自游览山水。
梁小武下榻在客栈,照看马匹,杨康一行人真到少室山,浩浩荡荡,自能打探到消息,到时少年镖师随同烟波钓叟上山。
春寒料峭,野梅花开。
寺前天竺僧双手合十,眼神虔诚。
周岩对知客僧报上名号,等待数百息,曾接待过他的小沙弥匆匆走来,小和尚先是看了一眼天竺僧,随对周岩道:“方丈有请。”
“多谢小施主。”
小沙弥带路,院一层,廊一道,顿饭功夫,两人到了幽静禅院,少林寺方丈苦乘大师已在院内等候多时。
“在下拜见方丈大师。”
“镖头客气。”
“小僧参见方丈。”天竺僧双手合十道。
“这是?”
“说来话长,容在下慢慢道来。”
“好说!”苦乘合十对天竺僧还礼,三人进入禅房,小沙弥奉茶后退去,周岩这才巨细无遗介绍天竺僧到中原的原委及其打探到金刚门弟子、西域武林中人到开封府的事情。
周岩送信镖,苦乘早知金刚门要挑衅少林寺的事情,方丈亦派人到西域少林,一来一往,对于金刚门实力有大致了解,故而他不惊讶。
反倒是天竺僧因天竺国百姓身受毒虫之害,万里迢迢到中土寻金娃娃的事情让苦乘动容。苦乘答谢周岩上山送信,转而对天竺僧道:“大师怀慈悲心,做慈悲事,善哉善哉。”
天竺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不畏大事,不轻小事。尽悲智力,究竟无遗。”
苦乘道:“大师佛法高深,不妨在本寺盘桓时日,容我师兄弟聆听请教。”
“小僧亦想读经,和方丈大师论法。”
“求之不得!”
两人一言一句,便说起佛法来,周岩精通道家典籍,一通百通,对于佛法妙义理解起来亦不难,颇有当年聆听王处一、马钰说道的感觉。
晚间时候,周岩、天竺僧、苦乘一道和几位老僧吃过斋饭,众僧随后开始说经,他洗耳聆听,心境澄澈,收获颇丰。
……
夜已深,周岩先回寺中客房,院内环境清幽,深黄色的灯火流泻在斑驳充满了岁月痕迹的青石上,夜风轻抚,古树轻轻的摇动,天竺僧捧着经书走了过来。
站在窗前望幽的周岩道:“大师这是?”
天竺僧开口:“达摩师祖东渡,将《楞伽经》原卷带到中土,小僧自是要诵阅学习。”
“《楞伽经》?”周岩喃喃自语。
“方丈说中土《楞伽经》有四种汉文译本,今世尚存其三。分别是《楞伽阿巴陀罗宝经》,共有四卷。《入楞伽经》,共有十卷。《大乘入楞伽经》,共有七卷。小僧这是四卷《楞伽经》,待逐一诵经观摩译本,再看和原卷有何不同。”
“原来如此。”周岩点头,心中波澜起伏,《九阳真经》就在《楞伽经》原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