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天和白月魁走进廷议大厅。
今天是个严肃的日子，白月天收起了平日的笑脸，默默跟在白月魁身后，只在经过马克身边的时候对马克点了下头。
两人来到台阶下。
摩根杵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下来。
“听说你要远行了。”白月魁缓缓说道。
摩根看着白月魁。
一股混合着仇恨和愧疚的情绪从他心底涌起。
许多年前，他还是猎荒者指挥官，在一次地面行动中，他和队员们遭遇了后来被命名为双颚兽的巨型噬极兽。
整支猎荒者小队都陷入绝境。
关键时刻，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划着匪夷所思的Z字轨迹贯穿噬极兽的身体，轻描淡写地杀死了那头将他们逼入绝境的可怕怪物，拯救了所有人。
那道闪电就是白月魁！
摩根眼神复杂。
在白月魁拯救了他们以后，他带白月魁上了灯塔，但那时他还不知道白月魁和格雷之间的恩怨。
事实上，他是最近几天才完全弄明白的。
格雷的身体是白月魁哥哥的，克罗托系统中的超级人工智能是白月魁父亲研发的。
把白月魁带上灯塔后，灯塔和白月魁打了一场糊涂仗。
猎荒者小队几乎全军覆没。
他朝夕相处的队友、信赖的部下、插科打诨的朋友全都倒在白月魁的刀下。
最后，白月魁削去维克多的一只手臂。
而他开枪击中了白月魁。
白月魁离开了灯塔，从此再没出现过。
他曾经猜测白月魁可能摔死了，不然为什么再也没回来，毕竟她的东西还在灯塔上。
“你来干什么？”摩根顿了一下，“嘲笑我吗？”
白月魁摇头。
她回答：“我来拿回我的东西，顺便看一看你。”
“看我？”摩根愣了一下。
白月魁点头，她平静地说：“我会送别我认识的每一个人，如果条件允许的话。”
送别——这是她从漫长寿命中学到的第一样东西。
送别教授，送别父亲，送别ASH
老师、同学、同事，送别她认识的每一个人。
最后她明白，所有人都将离她而去，她注定孤独地走向故事尽头。
摩根沉默两秒后说：“谢谢。”
“那我们走吧。”
摩根杵着拐杖，跟白月魁一起向外走。
之后是白月天。
最后是神色各异的马克、查尔斯、镜南、埃隆、嘉莉等人。
“你还跟从前长得一样。”摩根缓缓说道，就像任何一个将死之人回忆过去那样，他的声音里透着缅怀，而没有任何恩怨。
白月魁微微颔首。
“你们是怎么在地面生存的？”摩根问道。
他操持灯塔数十年，在即将远行的最后时刻，仍忍不住关心灯塔的未来。
白月魁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回答：“我们在地面建造了能驱赶噬极兽的屏蔽塔，然后清理了屏蔽塔范围内的生态污染，建造了一个小桃源，一定程度上恢复了旧世界的生产和生活。”
摩根微微一怔，苍老的面庞不禁颤抖起来。
“我们还掌握了一种名为归元的特殊技能，可以屏蔽自身情绪，在遭遇噬极兽的时候使用，即便踩在噬极兽身上，噬极兽也发现不了我们。”
白月魁眼神深邃地说：“虽然偶尔会有一些意外伤亡，但在残酷的末世中，这样的生活已经算是很好了。”
话音落地，摩根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他杵着拐杖停下来，脸上的皱纹随之激荡的情绪颤抖，仿佛无数条爬在他脸上的虫子，狰狞可怖。
“你们过得这么好？”他问道。
摩根的声音颤抖着。
在他的预想中，人类生活在地面不得不面对层出不穷的噬极兽袭击，不过因为有白月魁这个强得不像话的怪物，地面幸存者也能勉强维持生活。
但无论如何不会比远离地面的灯塔更好。
然而，白月魁的话打破了他的想象。
地面人有驱逐噬极兽和清理生态污染的办法，这比灯塔躲在天上一味逃避要强得多。
而迫使他颁布三大法则的人类情感吸引噬极兽的问题，地面人通过一种特殊技能也能实现，要比他的三大法则自由舒适得多。
地面生活这么好，那他为之奋斗一生的灯塔算什么？
“也没你想的那么好。”白月魁顿了一下。
“但确实比你们好。”
这时，白月天插话道：“摩根，早就跟你说三大法则灭绝人性，不好，你还跟跟我犟！”
摩根苍白的脸色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咳咳咳咳咳”
他杵着拐杖剧烈咳嗽，身体像狂风中的柳条般上下俯仰，仿佛下一秒就会把肺咳出来。
“城主大人！”维克多紧张极了，他冲上前来，搀住摩根。
埃隆和嘉莉在后面望着摩根。
作为灯塔的老人，看着摩根此时衰老虚弱的样子，他们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共同经历了多年前颁布三大法则的腥风血雨，能够理解摩根此时的感受。
埃隆心中更多是唏嘘。
嘉莉却不同。
她望着摩根的背影，眼里渐渐浮起一抹嘲弄的神色。
摩根啊摩根，你也有今天。
颁布三大法则的时候不是挺果决的吗，老婆说送就送，弟子说杀就杀，今天知道人类除了三大法则还有更好的选择，一定很不好受吧？
活该！
呸！
“你也别太自责。”白月天耸了下肩。
“毕竟你不是我的天才老妹，不会建屏蔽塔，不会归元啊，你要是什么都会的话，肯定也下地生活了吧？”
龙骨村哪都比灯塔好。
非要说的话，就是人口少了一些，只有几百人。
但很久以前，龙骨村的人口要比这多得多，只是遭遇了一次变故，人口锐减，所以现在才只有几百人。
“城主大人，我去给您拿点药吧！”维克多咬牙道。
摩根跟他既是上下级，也是朋友。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摩根摇头，一只手紧紧握住维克多的手腕，不让维克多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渐渐停下咳嗽。
“我错了，格雷老师也错了。”他喃喃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