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的私人书房内,名贵的红木家具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墙上挂着的字画,在灯光下投射出斑驳的影子。
刘福瘫坐在真皮沙发上,胸口起伏不定;他双眼布满血丝,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
菲利普斯那张虚伪的笑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还有那份所谓“天衣无缝”的行动报告——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在他心上反复灼烧。
“畜生!都是畜生!”
刘福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向地面。
瓷片四溅,茶水洒了一地。
他在港岛经营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菲利普斯把他当什么?
随时可以抛弃的老狗?
而雷洛和陈山,就是那两条新养的狼狗——现在,主人更喜欢看狼狗撕咬老狗的戏码。
“福哥,外面记者都到了。”心腹阿强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
刘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
他现在手里只剩最后一张牌——他的位置。
只要还是港岛总华探长,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为了保住这个位置,他必须做出牺牲。
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已经成了他最大的负累,是雷洛和陈山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刀。
既然如此……
刘福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那张狰狞的脸。
他慢慢整理凌乱的衣领,用手抚平皱纹。
几分钟后,所有的愤怒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心疾首的悲愤。
“走,去见记者。”
……
港岛总区警署门口。
十几家报社的记者早已等候多时,闪光灯此起彼伏,镁光粉的刺鼻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刘福穿着笔挺的**,胸前的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缓缓走到台阶上,神情肃穆。
“各位记者朋友,感谢大家在百忙中赶来。”
“今天召集大家,是想就我侄子刘荣驹的案件,表明我的立场。”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对于我的侄子刘荣驹知法犯法、所犯下的严重罪行,我感到万分的痛心和愤怒!”刘福的声音在颤抖,脸上写满了痛苦。
“作为港府的执法人员,我绝不会因为亲情而包庇任何一个罪犯!”
“我全力支持九龙总区雷洛探长,对其进行依法严办,绝不姑息!”
记者们疯狂地按动快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每一个字——这可是爆炸性的新闻:总华探长亲自站出来,与自己的侄子划清界限。
“刘总探长,您真的要放弃救您的侄子吗?”一名记者大声问道。
刘福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即使是我的亲人,犯了法也要受到制裁。”
“这是我们大英帝国最重视的法治精神!”
他的话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台下的记者们面面相觑,都被这种“大义灭亲”的决绝震撼到了。
……
第二天上午。
九龙,陈山的茶室。
檀香袅袅,茶香四溢,但今天的气氛,却与往日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陈山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冲泡着功夫茶,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优雅从容。
雷洛则坐在他的身旁,没有穿警服,依旧是一身黑色的风衣;他靠在椅子上,双臂抱在胸前,闭着眼睛。
王虎和白头福分立在陈山的身后,眼神锐利,扫视着门口的每一个动静。
他们在等,等那个从港岛远道而来的客人。
终于,楼梯口传来了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得体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在阿明的带领下,走了上来。
他,就是新义安的“大总管”林景。
林景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但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他那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凝重。
他一走上二楼,目光就立刻被包厢里的四个人给吸引住了。
坐在主位的陈山,年轻得有些过分,但他身上那股枭雄气概,却让人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小觑。
坐在旁边的雷洛,更是让他心头一凛——虽然闭着眼睛,但林景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是一头正在假寐的猛虎,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至于陈山身后的王虎,那更是凶名在外的悍将,光是站在那里,就煞气逼人。
林景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他知道,今天这一趟,不好走。
“林先生,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这个小地方蓬荜生辉啊。”陈山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道。
林景心中一紧,连忙收敛心神,快步上前,对着陈山和雷洛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
“陈会长,雷探长。”他微微弯着腰,姿态放得很低,“冒昧来访,还请两位多多包涵。”
“林某这次来,是受了港岛几位同仁的委托,特地来向两位赔罪的。”
“赔罪?”陈山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林先生,这话从何说起啊?”
“我们九龙和你们港岛,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
“何来的罪过之说啊?”
林景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陈山这是在明知故问——这是在敲打自己,也是在敲打自己背后的那些人。
“陈会长,您就别笑话我了。”林景苦笑着说道,“联公乐的刘荣驹,有眼不识泰山,在九龙的地界上坏了规矩,冲撞了两位大佬。”
“这件事,是我们港岛社团管教不严的错。”
“陈清华大哥、张权大哥他们,让我来,就是想跟两位表个态:刘荣驹那个蠢货,死有余辜;联公乐,也是咎由自取!”
“我们港岛的社团,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两位有任何的不满;我们全力支持两位清理门户,整顿江湖!”
他说得情真意切,义正言辞。
陈山听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给林景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林先生,喝茶。”
“这可是上好的凤凰单丛,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林景双手接过茶杯:“谢谢陈会长。”
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茶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但他感觉到的,却是一阵刺骨的冰冷。
他知道,正题要来了。
“林先生。”一直闭目养神的雷洛,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直刺林景的心底,“你刚才说,井水不犯河水。”
“我觉得,你说错了。”
林景的心咯噔一下:“雷探长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雷洛坐直了身体,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从今天起,整个香港都只有一口井。”
“也只有一种水。”
“那就是我们九龙的井,我们九龙的水!”
雷洛的话像重磅炸弹,在林景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想过,陈山和雷洛会提出很苛刻的条件——比如让他们赔一大笔钱,或者让他们交出几块地盘。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对方的胃口竟然这么大!
他们竟然想统一整个香港的地下世界!
这……这是痴人说梦!
“雷……雷探长,您……您没开玩笑吧?”林景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吗?”雷洛的眼神变得冰冷而危险,“联公乐的下场,你都看到了。”
“我给你,也给你们港岛的那些大佬一个忠告:不要用你们的脑子来揣测我们的实力。”
“更不要试图挑战我们的底线。”
“因为你们输不起。”
林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输不起。
联公乐实力不比他们任何一家差,结果呢?
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人家几百人的警匪联军,说杀过海就杀过海,连总华探长刘福都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他们拿什么去跟人家斗?
“当然。”陈山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压抑,他的语气比雷洛要温和一些,“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我们不是要砸了大家的饭碗,相反,我们是想带着大家一起把饭碗做大,把生意做得更安稳。”
陈山看着已经冷汗直流的林景,缓缓说道:“回去告诉陈清华他们。”
“从下个月开始,港岛所有的社团,都要来我们九龙的‘社区发展委员会’登记备案。”
“所有的生意,无论是黄是赌,都必须拿到我们委员会发的牌照,才能开档。”
“每个月,你们所有生意的总收入,我们要抽三成。”
“三成?!”林景失声叫了出来。
这已经不是抽水了,这是在割他们的肉啊!
“你觉得多吗?”陈山笑了笑,“这三成,不是白拿的。”
“第一,我们保你们平安无事——以后在你们的地盘上,如果再有差佬敢去扫场、敢去抓人,我陈山亲自去把他那身皮给扒了!”
“第二,我们帮你们解决麻烦——以后社团之间有任何的摩擦和纠纷,不准私下里喊打喊杀,要来我们这里申请仲裁,我们会给你们一个最公平的处理结果。”
“第三,我们带你们发财——以后港岛所有的地盘,都将由我们统一规划,什么地方能开夜总会、什么地方能开赌场,都由我们说了算。”
“我们会把蛋糕重新切一遍,保证让每一个人都有肉吃,而且比以前吃得更多、更香!”
陈山的话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林景听着听着,呼吸竟然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他发现,陈山画的这张大饼,虽然代价高昂,但却充满了致命的诱惑——一个没有警察骚扰、没有江湖仇杀,用江湖规则分配利益的地下世界,这不就是他们这些社团大佬梦寐以求的理想国度吗?
“当然,规矩是我们定的。”陈山看着他,补充了一句,“所以谁要是不守规矩,那下场只有一个。”
他端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那就是下一个联公乐。”
林景浑身一颤,从幻想中清醒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港岛的那些大佬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要么接受,要么灭亡。
“我……我明白了。”林景缓缓地站起身,“陈会长,雷探长。”
“你们的话,我一定一字不漏地带回去。”
“我相信清华哥他们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说完,他不敢再多待一刻,转身踉踉跄跄地走下了楼。
看着他那有些狼狈的背影,王虎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山哥,洛哥,你们俩这一唱一和,可把这个姓林的给吓得不轻啊。”
雷洛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送走林景后,白头福走了过来:“山哥,您觉得他们会答应吗?”
陈山重新坐下,端起茶杯:“他们没有选择。”
“联公乐就是前车之鉴,他们不想步刘荣驹的后尘,就只能乖乖听话。”
“更何况,我们给出的条件其实并不算苛刻。”
“三成的管理费,换来的是整个港岛地下世界的稳定。”
“对他们来说,这是个不亏的买卖。”
白头福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刘福那边呢?他登报划清界限,明显是想自保。”
陈山冷笑一声:“他以为登个报声明就能撇清关系?”
“等刘荣驹把该说的都说完,我看他还怎么自保。”
“现在先让他蹦跶几天,等港岛的事情处理完了,再慢慢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