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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书房。
江屹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江家的骄傲,他不能就这么完了。
随后,江屹川铺纸研墨,开始给几位往日交好、或许能帮上忙的官员写求救信。
言辞恳切,甚至带上了几分哀求。
写完后,叫来管家。
江屹川不放心别人,唯有管家可堪一用,仔细叮嘱道:“务必亲手交到各位大人手上,就说本侯……感激不尽,日后定有重谢!”
管家揣着信,重重点头,趁着夜色溜了出去。
江屹川在书房里焦灼地等待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的希望也一点点熄灭。
其实,并没有过去很久,但江屹川度日如年,只觉得每分每秒都难熬极了。
在等待中,他还想了很多。
江屹川想不明白,他乃堂堂镇北侯爷,怎么就沦落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
以前不是好好的吗?
都怪乔婉!
如果不是乔婉,偌大的侯府也不会乱了。
她身子女子,虽出身商贾之家,难道连《女戒》都没读过吗?
夫君要纳个小妾罢了,闹什么?
他都答应了,不会娶林清红为平妻,就纳为妾也可,这也不可?
朝堂上下,有谁的后院比镇北候府还要干净吗?
她乔婉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江屹川越想越气,本想将手边的茶杯砸了,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记得,这套茶杯似乎花了五两银子。
唉,蚊子再小也是肉。
万万没想到,他竟也有节省的一天。
江屹川叹了叹气,整个人靠在太师椅上,竟感到了一阵深深的彷徨。
随后,他又想到了林清红,怨气更深。
对了,也怪林清红!
要不是她处处挑衅乔婉,妄想当上侯府主母,也不会彻底激怒了乔婉,从而撂担子不干了。
哼!
不知所谓的愚昧妇人!
江屹川又动怒了,不仅怪上了江屹川,还怪上了江淮、怪上了江澈……
怪上了所有他能想到的人。
“哒哒……”
终于,门外响起脚步声。
江屹川猛地坐直,让管家快快进来,不要拖拖拉拉的。
管家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手里的信原封不动。
“侯爷……”
管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道:“王大人府上说……说大人染了风寒,不见客……”
“李大人府上的管家说,主子不在京中……”
“陈大人……陈大人的门房直接说没钱,让侯爷另请高明……”
管家也怕啊,每句话都说得战战兢兢,就怕江屹川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他的头上。
这个管家不好当啰。
江屹川听后,身子晃了晃,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直窜头顶。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他今日算是尝了个透彻。
江屹川颓然瘫坐在太师椅上,望着跳跃的烛火,心乱到了极点。
……
一夜未眠。
江屹川眼底乌青,面色憔悴。
他终究不甘心就此认命,在天还没亮时,便亲自出门了,做最后一搏。
他换上自己最体面的一件紫檀色常服,试图重振侯爷的威仪,但那眼里的血丝和眉宇间的焦灼却难以掩饰。
江屹川一番斟酌后,直奔那位以仁义著称的老国公府上。
在气派的国公府门外,他整整苦等了一个时辰,直至京城都热闹起来了,才被慢悠悠地引进去。
老国公坐在太师椅上,捧着茶盏,眼皮耷拉着,听江屹川言辞恳切甚至略带卑微地说明来意后,长长叹了口气。
“江侯爷,不是老夫不肯帮你,实在是临近年景,谁家都不宽裕。”
“难,难啊。”
老国公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艰难,最后话锋一转,浑浊的眼睛瞥了江屹川一眼,意有所指地道:“听闻尊夫人经营的凝香阁很是红火,近日似乎还得了宫里的青眼?”
“这真是天大的造化,侯爷有如此贤内助,何必舍近求远呢?”
“内部筹措一二,想必就能解这燃眉之急了。”
江屹川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如同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话看似指点,实则是彻底堵死了他借钱的路,还暗讽他靠女人。
但到底有求于人,江屹川也不好发作,只讪讪地附和了几句,几乎是落荒而逃。
走出国公府,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街上人来人往。
吆喝声不断。
江屹川放眼过去,只觉得街上每一个人都在看他,每一个窃窃私语都是在嘲笑他。
他们怎么敢的?
一群**民,竟也敢去眼角觑他?
这时,一个挑着担子的农夫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衣角,染了一点尘土。
江屹川积压的怒火瞬间爆发,厉声吼道:“瞎了你的狗眼!滚开!”
那农夫吓了一跳,连忙道歉躲开。
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投来诧异、鄙夷或看热闹的目光。
江屹川在这些目光下愈发难堪,梗着脖子,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快步逃离,后背却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回到侯府时,已是正午。
压抑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用饭时,伙食果然又降了等级,米饭不仅粗糙,还夹杂着未脱壳的谷粒,甚至吃出了小小的沙石。
唯一的一碟青菜蔫黄发黑,油星都看不到几点。
下人们彻底没了精神,扫地的有气无力,擦窗的对着玻璃哈气发呆,花园里的落叶堆积了厚厚一层也无人打扫,廊下的栏杆摸上去一手灰。
江淮看着那碗难以下咽的饭,忍不住又骂了起来。
他的贴身小厮苦着脸,小声道:“公子,你且再忍忍吧,厨房的张妈说了,米缸都快见底了,明日怕是这稀粥都未必供得上了。”
江淮一愣,难以置信地抬头:“什么?”
笑死豁出去了般,嘟囔道:“侯爷欠了那么多债,外面都传遍了,咱们府里怕是真揭不开锅了……”
江淮猛地一拍桌子,却因为用力过猛扯到了伤腿,疼得他龇牙咧嘴:“反了天了,你个奴才也敢编排主子?”
但他吼完,看着多小厮隐隐不屑的表情,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赖以作威作福的侯府,竟然真的空虚到了这个地步?
如果侯府完了,他该如何是好?
以后还能不能继续赌了?
江淮心急如焚,在脑海中想了种种法子,连分家的心思都生出来了。
但……
侯府中虚,就算分家了,他又能分到多少银子呢?
还不如继续讨好娘。
只要娘心软了,哪怕是从指缝中漏出一点银子,都够他去赌几局了。
一旦上了赌桌,他一定能连本带利赢回来的!
江淮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有了,去找三弟好了。
兄弟俩一起想办法,总能替爹分忧,说不定还能在娘面前卖个好,让娘看到他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