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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红眼珠子一转,此刻柔柔地开口,解围道:“五公子真是知书达理,沉稳大气,不枉夫人斥重金,为五公子请了有名的夫子。”
她这话看似夸江砚,实则句句在戳江临和江沁的心窝子,暗示乔婉偏心,只对江砚用心。
果不其然,江临和江沁双双变了脸色,也觉得乔婉偏心极了。
“哼,朽木不可雕也,请了有名的夫子又如何?”
就是十个夫子,也休想把一个蠢货教成才。
江临说了一句酸话。
“就是!”江沁一如既往的应声。
林清红嘴角微勾,轻轻叹了一声道:“五公子,你别往心里去,临儿和沁儿性子直爽,想到什么说什么,他们没有恶意的,不过……”
“夫人待五公子这份心,真是让人看着都眼热,听说准备的笔墨纸砚都是顶好的。”
乔婉仿佛没听见这些阴阳怪气,自顾自地夹了一块清蒸鲈鱼腹最嫩的肉,放到江砚碗里,温声道:“砚儿,尝尝这个,你一路奔波,人都消瘦多了。”
那态度,正是明晃晃的偏爱。
江砚坦然接受,对乔婉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浅笑:“谢谢娘。”
他举止从容,安静地吃着娘夹的菜,对兄姐的挑衅和嘲讽置若罔闻。
这份远超年龄的沉稳气度,与江临的浮躁、江沁的骄纵、江淮的伪善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江屹川看着乔婉对江砚的温柔和对其他子女的冷淡,再看看江砚那沉静如水的样子,再看看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女,只觉得这顿饭吃得憋闷无比,脸上那点强装的慈父笑容也挂不住了。
难道这个小儿子才是最成器的?
“砚儿,你多吃一些。”
江屹川频频给江砚夹菜,以示亲近,却不知他爱吃什么,便什么都夹了一些。
江淮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不关自己的事。
江临脸色难看,说不嫉妒是假的。
江沁更直接,重重“哼”了一声后,便起身走了,说她气都气饱了,连江屹川的叫喊都不在听的。
“这个孽障,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江屹川气得不轻,觉得自己在小儿子的面前丢了颜面。
江临目不斜视,只当无事发生。
他的沉稳被江屹川看在眼里,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接他回来也不算大问题。
晚饭在一种压抑而古怪的气氛中结束。
众人各怀心思散去。
江临胸中憋着一股邪火,尤其是林清红那句“笔墨纸砚都是顶好的”和乔婉的偏心,像毒刺一样扎在他心里。
他脚步一转,没有回自己院子,而是径直去了刚收拾出来的听竹轩。
此时,江砚正在书案前,借着明亮的烛光,翻看一本新书。
小厮叫竹青,在一旁安静地研墨。
“砰!”
江临也不通报,直接推门而入。
“呵,五弟真是勤勉,刚回来就用功了?”
江临语气酸溜溜的,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目光在书房里肆意扫视。
他一眼就看到了书案上那方纹理细腻如脂的端砚,旁边是两锭色泽乌润的佳墨,还有一叠上好的宣纸,笔架上挂着几支崭新的紫毫……
这些物件,是他也不曾拥有过的。
果然,娘真的很偏心!
江临愈发不忿,看向江砚的眼神中快要喷火了。
“三哥这么晚过来,有何事吗?”
江砚放下书,平静起身问。
江临被那平静的态度激得更怒,他指着那些东西,声音充满了怨怼:“你装什么傻?看看娘都给你置办了些什么好东西,这些原本都该是我的!”
“娘逼我念书,想让我给她挣诰命,我不稀罕,我不学,她就全给了你,凭什么?”
“你一个乡下庄子回来的野小子,凭什么跟我争?”
江临越说越激动,口不择言道:“娘就是偏心,她的眼里只有你,我们这些在她跟前长大的子女,全是草芥,她还……”
“放肆!”
一声冷喝骤然响起,打断了江临失控的咆哮。
乔婉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脸色阴沉极了。
她显然是担心江砚刚回来不适应,特意过来看看,却撞见了这一幕。
“江临,谁给你的胆子,又是谁教你的规矩,在弟弟的书房里大呼小叫?”
乔婉一步步走进来,强大的气场压得江临瞬间哑火,脸色发白。
“我……我……”
江临被乔婉冰冷的目光看得心头发虚。
乔婉走到书案旁,手指轻轻拂过那方端砚,声音冰冷而清晰:“这些东西,是给肯用心、知上进的孩子准备的。”
“你既视读书进学如洪水猛兽,视这些文房之物如粪土,我收回,给懂得珍惜的人,有何不可?难道要留在你那里蒙尘生灰,才算公平?”
乔婉言罢,目光转向江砚,语气瞬间柔和下来,带着安抚道:“砚儿,你安心念书,不必理会这些无理取闹。”
至于谁无理取闹,已经不用明说了。
乔婉冷冷瞥了一眼羞愤交加的江临,怒斥道:“你还不走?要让人请你出去吗?”
江临猛地抬头,看着乔婉对江砚的维护,再看看江砚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心中生出了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怨恨。
他狠狠瞪了江砚一眼,从然后转身跑了。
书房里恢复了安静。
乔婉看着江砚,眼中带着歉意:“砚儿,刚回来就让你受委屈了。”
“娘,儿子不委屈。”
江砚摇摇头,清澈的眼眸里没有半分委屈,反而带着一丝暖意。
他走到乔婉身边,声音温和而坚定道:“儿子在庄子上时,便知家中并非乐土,今日回来,有娘如此维护,心中只有欢喜。”
江砚顿了顿,看着乔婉略显疲惫的眉眼,轻声道:“倒是娘,为儿子费心劳力,还要应对这些纷扰,儿子心疼娘。”
一句“心疼娘”,让乔婉不由得愣住了。
前世今生,她为侯府呕心沥血,为几个子女殚精竭虑,却从未听过如此熨帖暖心的话语。
乔婉看着儿子清俊沉稳的脸庞,感受着他话语中真挚的关切,一股酸涩又欣慰的热意涌上眼眶。
原来,在这冰冷的侯府里,她并非孤军奋战。
乔婉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江砚的发顶,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