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动人 第150章 枪声

许文耀的表情凝固了。

“假的?”

他转身,抓起一沓扔在许霁青脸上,“你**敢耍我?!”

纸币雪花般纷扬散落。

许文耀突然又笑了两声,抄起还剩个底的酒瓶砸在桌沿,玻璃炸裂,他握着锯齿状的瓶口,一步步逼近椅子上的许霁青。

“小杂碎,就是你把老子一辈子都毁了,谁都能来踩我两脚,现在你要过上好日子了,也回来羞辱我。”

“行啊,看不起我是吧。”

许文耀睁大了那双浑浊的眼睛,手里的碎酒瓶扬高,一下一下往许霁青头上砸,声音愈发尖利,“我让你看不起我!让你看不起我!”

“谁生的你!谁养的你!你将来能赚多少个十万,这么一点零头给你爹怎么了,为什么骗我,为什么看不起我!”

黏稠的暗色往下淌,很快糊住了许霁青单边的眼球。

视野变成一片浑浊的红。

右手腕很疼,但已经调整到了一个能喘息的角度,左手有了松动的可能,他现在只差一点时间。

伤口很多,鬓角热腾腾的湿润,前侧有血顺着眉弓滑落。

许文耀喘着粗气,“你是不是不信我说过的话?”

鼻梁嘴角都是温暖的甜腥味。

太黏了,所以有点痒。

许霁青舔了舔,直勾勾地看着许文耀,很轻地笑了笑,“信。”

酒瓶已经被打烂,不能用了。

许文耀如同一头发狂的动物,冲进厨房拿了把刀出来,气喘吁吁地拍在餐桌上。

“本来只想把你左手废了,锁在家里陪我做个伴,现在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你别怨我,”他重新坐下,夹了块肘子肉塞进嘴里,“等我吃完了这顿饭,就陪你一起死,咱爷俩一块儿上路。”

餐厅里不再有人说话。

许文耀身高健壮,年轻时做什么都是一把好手,下岗之后被酒精糟蹋坏了,一生气激动手指头就抖。

筷子尖在塑料袋上一碰一碰,发出唰啦唰啦的细响。

许霁青无声看着这一切,漆黑的发快被血液浸透,安静得有些瘆人。

“你看我干什么?”

许文耀灌了口酒,“怨我不让你吃最后一顿饭?”

他从塑料盒里抓了三个饺子,攥在手里,猛地往许霁青嘴里塞,杯子里剩下的白酒有多少算多少,全都浇在他脸上,“吃好喝好。”

“下去了也别怨我,咱俩手拉手一块儿投胎,这回爸爸跟你当亲兄弟,我什么命你就什么命。”

七十二度的老白干。

从他记事起,许文耀就习惯喝这种酒,烈得够劲。

闻起来和工业酒精差不多呛,点一下烧蓝火,很难吹灭。

酒液渗进头皮,每一根痛觉神经都像在痉挛,许霁青被激得嘴唇泛起青白,意识却在同时变得无比清醒。

他侧过头,把嘴里的饺子吐了。

因为太用力,抵住电线的左手已经抽筋过一次。

他没有犹豫,咬紧了牙,用椅背和右手做支撑,最小幅度地使劲一挣。

“一会儿等你先走了,爸爸就来了。”

桌上还有瓶没开的酒。

许文耀把瓶子拧开,起身往所有看得见的地方胡乱洒:

许皎皎落了灰的扭扭车,许霁青小时候的照片、整整一排的奖杯,和他那间已经许多年没住过的小卧室。

整间屋里都弥漫着浓重的酒味。

喝下去的酒精终于在许文耀身体里扩散开来,他的脚步开始变得虚浮,直直的路线被拧弯了,通红的眼里泛着不正常的亮光。

他从许霁青的卧室跌跌撞撞跑出来,嘴里念叨着“等着我”,从桌上摸了什么回去。

下一秒,许霁青听到了打火机的擦声。

许文耀点了火。

就在那间离餐厅最近的卧室里。

安城的冬天干燥,火舌从窗帘开始往上蹿,很快就燎到了一边的床铺,剧烈蔓延开来。

有烈性酒精助燃,整个房间很快变成一片火海。

浓烟比火苗更快地向外扑,许文耀剧烈咳嗽着两声,回来拿起桌上的剔骨刀。

一手是打火机,一手是刀。

许文耀眼皮犹豫地眨了眨。

最后看了眼许霁青那张年轻英俊的脸,把桌上最后半瓶酒倒在了他身上,打火机凑近他的下巴。

捆住手腕的电线彻底松动。

许霁青深吸一口气,拼命一挣。

他猛地站起来,紧紧攥住了许文耀另一只手腕,刚把刀夺过来。

陈旧的门锁传来一声巨响,木门被轰然踹开。

屋内是滔天的火光,滚滚浓烟漫进门外,遮蔽了昏黄的楼道灯光。

四楼着火的消息很快在整幢楼扩散开,所有人都在往下跑。

苏夏却一路跑了上来。

用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踹开了门,穿着那件他梦里的干干净净的白羽绒服,像过往无数个他未曾料到的时刻一样,站在门口。

她剧烈喘着气,满脸是汗水和泪,手里拎着从肩上摘下的大提琴盒。

火势愈演愈烈。

她甚至没敢看许霁青第二眼。

通红着眼眶向他身边猛冲过来,举起那把昂贵而沉重的大提琴,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向着许文耀的头狠狠抡了过去。

“你给我**!!”

男人踉跄着大晃了一下,不受控地栽进火堆。

打火机和许霁青手里的长刀滚落一地。

心里那股从凌晨起就愈燃愈烈的杀意,好像变得更浓,又好像就在这个瞬间熄灭了。

许霁青脚腕也被许文耀捆了两道,牢牢绑在椅子腿上。

苏夏扑过来,和他一人一边,手抖得捏合了好几次才扯出绳头,咬着牙使劲往外拽。

脸上的血滴在了女生手背上。

许霁青抹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手上的更多。

苏夏哭了。

因为碰到了他的手,摸到了他的体温,眼泪掉得比刚进门时更激烈。

她好怕啊。

又急得抓心挠肝。

明明她一冲到小区门外,隐约看到烟雾时就报了警,可警察什么时候才会来?

热浪滚滚,火越烧越近,他的棉衣浸满了酒精,像是一颗沉重湿润的炸弹。

许霁青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要么很吓人,要么很恶心。

总之是,不太想让苏夏看见的一张脸。

头有点晕,之前流下来的血已经干了,仿佛一张不太好闻的面具紧绷在脸上,他想笑一笑安抚她,却发现自己做不了什么表情。

“你快跑,我很快就好。”

他试探着开口,嗓子哑得不像话。

灯灭了。

浓烟里,可视度在不断降低。

窗外隐约有警笛声传来。

许文耀摸到了地上的刀,摇摇晃晃站起来,半边脸被火烧得焦黑。

没有什么比白色更好瞄准了。

眼睛熏得有些睁不开,许文耀意识混沌,对着眼前人的后背举起刀尖——

他这下用了十成的力。

就算隔了层厚实的冬衣,刀锋没入皮肉的声音依然传来。

许文耀咧开嘴笑了,没能如愿听见少女痛苦的尖叫声,他又重新握上刀把,将锋利的剔骨刀拔出。

警察快来了吧。

今晚之后,他就算是判不了死刑,估计也要进去蹲到老死。

无论是谁,必须有个人要下去陪他。

他抬高手臂,努力地睁大双眼。

下一秒。

四五道利落的脚步声飞速逼近,警用手电的强光刺破浓烟,“警察!不许动!”

许文耀不为所动,反而借着光看清了儿子紧紧护着女生的那只残废的手,和因为失血越来越苍白的脸。

他可惜地叹了一声,猛地举起刀,朝着许霁青的胸口扑了过去。

“砰——!”

“砰砰!”

为首的女刑警不再犹豫,当即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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