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 第121章 伐辽战火

宣和四年,正月。

大宋这边刚过完年,金辽之战,又有了新的进展。

金克辽高州、恩州及回纥城,遂进至中京大定府城下。

辽守军闻金军已到,不战自溃,金克中京。

然后,金军进据泽州。

女真人已经打到了河北故地,大宋的兵马依旧迟迟不发。

近十五万大军,满坑满谷,顶在前线,每日里闲的晒太阳。

眼看契丹人兵败如山倒,很多眼光长远的,都瞧出了危险所在。

种师道上书女真人太凶残,契丹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如保住契丹避免跟女真直接接触,故而提出“联辽抗金”。

赵佶童贯不予理会。

种师道见朝廷不同意保住辽国来隔断女真,于是又提出快速出兵,攻打契丹,夺回燕地城池。

赵佶和童贯还是不同意。

种师道无可奈何,在营中每日发愁,和小种一起商议军事。

西军中人,在河北驻扎了半年之久,全都渴望回乡。虽然他们以前也是天天打仗,但那都是在家乡故土,谁愿意来这里驻扎。

而且在这里没有什么油水,军饷还是时常被克扣,又没个地方去抢。

以前在西北,他们跟西夏打,时不时就要去西夏那边抢掠一番。

韩世忠就是常年靠收割西夏人脑袋,来换赌资和嫖资。

对这些西北军汉来说,在河北真是嘴里都淡出鸟来

此时终日在艮岳内纸醉金迷的赵佶,突然灵机一动,指挥的瘾头上来了。

他亲自提笔,给童贯下达了《御笔三策》,作为大军北伐的指导性战略。

但这份命令极度暧昧,将皇帝战和不定的心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三策,就是告诉童贯出兵后怎么对待燕云。

上策是,宋军刚进入燕云地界,“燕人悦而从之”,燕云十六州百姓无不怀念我大宋,我大宋天兵出马,十六州百姓纷纷赢粮而影从,不费一兵一卒,十六州完全成了北宋领土。

中策是,目前占据着十六州的耶律淳识时务,主动称臣,这样燕云成为北宋外藩。

下策是,十六州百姓已经胡化,不认同我大宋正统,坚决抵抗宋军,“燕人未即悦服”,这样我们就别再打了,“全师而还”。

前线将士,看到这御笔三策,全都懵了。

到底是要干嘛?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这御笔三策,完全是自相矛盾啊

最终还是童贯领会并传达了皇帝的旨意,按照皇帝的指示,大家就应该在前线列兵而不动,等着敌人投降。

也许是酒醒之后,赵佶想起自己的这三策,也觉得有些软弱,堕了自己的威名。

他想了想,又给童贯捎去一封手谕,说道:

凡敢抗王师者,虽市井亦尽戮之,勿堕天威!

这一下确实霸气了很多,赵佶心中是痛快了,但是前线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打了。

幸亏童贯这人,在外面领兵打仗时候,不怎么尊重皇帝的旨意。

他知道官家是个看结果的人。

只要打赢了,回去怎么说都行。

宥州,陈绍看着手里的军报,还有那份誊抄的《御笔三策》,满脑袋问号。

全篇辞藻华丽,但是陈绍就看出来两个意思:

不敢打,不舍得退。

这**是个人?

陈绍心中不禁蒙上一层阴影,心中又有了些紧迫感,不知道河北那边,童贯到底能给自己拖延多少时间。

现在看来,西夏比他们靠谱多了,灭夏难度还是很大的。

自己前番去的信,童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只要他听进去了,就能避免大败,而以辽人如今的国情,童贯军不大败,辽人就不会主动开辟第二战线。

因为第二条战线开启,辽人的南京府就会被从南北两面夹击,让他们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

他哪怕不打都行,就驻扎在河间府,坐等局势生变,然后去收复燕地。

别跟历史上一样,在燕地拉一坨大的,局势都有的挽回。

陈绍越想越没底,他总是觉得,有些事你越是不想让它发生,就越会发生。

尤其是牵涉到大宋这一殿君臣的时候。

在让人失望这方面,赵佶和他的爱卿们,从来不让人失望。

陈绍把军报收起,站起身来,踱步到书房的窗户处。

隔着窗户,他召唤外室处理公文的几个幕僚过来,说道:“帮我润色一封信,以我的口吻写给童宣帅,就说陈绍再拜”

看着书信送出去,陈绍坐回到椅子上,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自己只能是通过如此手段,奉劝童贯一声,他还不一定会听。

陈绍不知道上次童贯的反应,在他看来,我就是写封信提醒你,你就算是不听,也不至于生气吧?

换位思考一下,自己肯定会认真考虑的。

陈绍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老幸臣,不能体会童贯那种久在高位的人心中的优越感,他觉得陈绍是没有资格给他提意见的。

陈绍也知道,自己多半是改变不了童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做好自己的事。

想起今早收到的王寅寄来的情报,陈绍脸色就有些难看。

穿戴整齐之后,他迈步出去,带着亲兵来到宥州的衙署旁,一个宅院内。

这座三进大宅子原来是宥州防御使李方来的府邸,乃宥州城中排得上的宅邸,现在变成了商队的总部。

商队在平定方腊的战争中,立下了不少功劳,陈绍大手一挥就赏赐下来。

如今商队中,负责的是他们共同选出来的李讹移、薛飞和高老五。

李讹移,是西北出了名的豪商巨贾,嗅到定难军中的商机,便早早来到这里布置。

早些年,他就几乎垄断了茶马交易,先是买通沿途所有官府,控制了横山至天都山贩马通道;然后一口气以军需名义获取官茶引500道(合法运茶量),在西夏和大宋之间,攫取了无数的钱财。

薛飞的外号是‘关拢财神’,以前是童贯的脏手套,负责为童贯转运粮草,和套现空饷。

因为害怕被清算,陈绍和童贯切割之后,果然来投奔陈绍。

他风光时候,为大宋提供冷锻甲供应,包揽渭州军器院90%的铁料。

高老五以前是做青盐买卖的,陈绍听人说起过,他这人手脚不干净。

但是他有规模巨大的骆驼商队和马队,当初急需运输力,所以陈绍就没有在意,启用了他。

这三个人和陈绍配合的也确实不错,帮着陈绍,度过了定难军草创初期的艰难时刻。

当然,他们自己也赚的盆满钵满,陈绍觉得他们是双赢的。

他们来到陈绍的地盘,也是因为在西北的话,感觉自己的安全得不到保证。毕竟从童贯抚边伐夏开始,五年间,陕西诸路一共抄家了41个豪商。

抄没的资产高达2000万贯,占西北年税入65%,这还不算被童贯等人私吞的。

财富在权势面前,是不堪一击的,完全就是别人养的猪,肥了就宰,除非你听话而且能给童贯这些人赚钱。

见到陈绍进来,商队里正在忙碌的掌盘、帮柜、市头们纷纷站起身来。

陈绍点了点头,说道:“新年我要从中原收购更多的粮食,你们回去商议一下。”

房中的人纷纷点头,其实这种事,陈绍只需派人来说一下就行。

他亲自来一趟,大家也不敢猜测他的想法。

陈绍从商会出来,突然问道:“大虎,你说这商会,是和咱们一条心么?”

大虎愣了下,挠头道:“商会怎么会和咱们一条心,东家,咱们和他们也不熟啊。”

陈绍哈哈一笑,“大虎啊,你说得对.”

其实他蛮信任商会的,觉得自己给他们赚钱的机会,他们只要老老实实,跟着自己干,钱财根本不愁。

大家没有利益冲突。

但是陈绍发现,自己好像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大虎说的没错,有些事,还真得让自己人来干才行。

——

书房,陈绍一手支颐斜靠在椅子上,另一只手的手指不住敲打着扶手,听着下面王寅的汇报。

王寅站在房中,继续说道:“属下自从奉命建营,一刻也不敢懈怠,暗中调查了定难军中许多的官员和衙署,只有这商队问题最多。”

“办得好,有心了。”陈绍点点头。

“谢节帅夸赞。”王寅笑得谦卑。

他确实是查出来商队的问题,但目的也没有这么纯粹。

他建营之后,野心勃勃,一心要成为陈绍的左膀右臂。

那就需要扩张人手,组建严密的情报网,但是每个月拨下的钱钞就那些。

于是他就盯上了最肥的商队。

有侦查权没钱怎么办?

那就侦查有钱没权的。

弄点钱的同时,还能办几件大案,提高自己在节帅心中的地位。

“李讹移,因为能穿瀚海偷运货物,被称为‘地下沙皇’,特制压印“党项金阳纹“茶饼,黑市溢价三倍还多,从未缴税。除此之外,他还以陈粮充军需倒卖新粮,偷运战马往中原卖.”

“薛飞,人称‘关拢财神’,私铸含铜量仅一半的劣币,年铸量400万贯,在咱们定难军中流通。他在京兆府,长安城西市三成的商铺全是他的、渭河码头7座货栈均在其名下,修的宅子,逾王府,仿艮岳.”

陈绍冷笑一声,你修宅子逾越我不管,在定难军铸造劣币,已经比‘地下沙皇’李讹移还要恶劣了。

王寅继续说道:“高老五有一支骆驼商队,人人穿甲,经由河西走廊与西域交易,人称是‘高氏驼铃震河西,夜避沙匪昼通关’,无人敢阻拦!”

“此贼暗中贩卖人口,往中原贩卖西域婢女,往西域贩卖中原孩童;用毡毯卷裹青盐穿越关卡,属下暗中捉了他的账房,查出他仅去年,青盐一项,就逃税二十万贯!”

王寅如数家珍,把这三个豪商,查的清清楚楚。

商人,即使是势力再大,面对这种级别的侦查,就跟完全透明一样。

两者能调动的资源,对人的威慑,不在一个档次上。你商人想要走衙门的关系,打听点衙门的消息,要从低到高一路买买买,送送送。

人家衙门要查你,几个人上门一瞪眼,手下全撂了。

陈绍沉吟片刻,说道:“这商队,还是得掌握在自己人手里,车马、漕运,走南闯北,也适合来收集情报。”

王寅心中狂跳,激动不已。

“我们只除首恶,剩下的你自己审查,能用的要继续用,商队的人也是混口饭吃,不会有太多的忠仆。”陈绍说道:“当然,也要陆续安插些自己人。”

“属下明白!”

王寅是真明白,他给方腊发展信徒时候,组织的能力就很强。

摩尼教的发展,大部分都是他的功劳,别看方腊称帝之后,重用提拔的都是自己的亲戚,其实他那些亲戚能力平平。

“这件事我就交给你来办了,需要什么人手,尽管跟我说。”

陈绍说完,提笔在纸上,一笔一画写下:一品广源堂

五个大字。

“广纳百川,源通四海,从即日起,你们就是我的耳目,也是我的爪牙。”

王寅笑着上前,如获至宝,把这写的很一般的字捧在手里。

——

高楼会馆,在宥州城外,一个寻常的庄园内。

庄园依山而建,此间主人高老五早早在馆外等候。

远处来了一辆漆黑色桐木马车,高老五笑着上前,亲手为里面的贵客掀起车帘。

李讹移和薛飞并肩出来,高老五和李讹移熟的很,今日是他做东,要与薛飞结交。

李讹移年纪大了,让他扶着下车,笑道:“高五爷,看看我请来的是哪位贵客?”

高老五笑道:“关拢财神大驾光临,令敝馆篷壁生辉!”

一面笑着寒暄几句,一面留心看着这处高楼会馆。

名字虽称高楼,却只有一层,看上去低矮寻常。

走到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看得出这处会馆建造颇费了一番心血,楼馆直接在山体中间,果然是层层高楼。

外面那低矮的房间,只是个入口,相当隐秘。

这座小山,基本是被挖空出来,里面错落有致,处处都有华丽的灯柱,金碧辉煌中,也有些奇花异草,增添几分难得的雅致。

今日这里之后,只有流水声潺潺,静谧非常。

高老五一边请两人入内,一边笑道:“不知薛兄是喜好曲乐还是歌舞?”

李讹移笑道:“薛兄第一次来,哪懂你这里的妙处,你看着来吧!”

高老五哈哈一笑,伸手道:“请!请!请!”

那楼馆在山体内,有三层高,馆内绯色的锦缎,从天花板一直垂到地上。

房顶悬着十几盏琉璃灯,灯下正对着中间一座圆形平台,周围摆着坐榻和长几;

三人一进来,那些琉璃灯便同时被点起,烛光将平台映得通明,旁边的坐榻却隐藏在阴影中。

三人坐下之后,马上小碎步走来几个美婢,每人身旁站着两个,捧巾、奉茶。

薛飞坐在榻上,舒服地伸开腿,拿起茶盏喝了一口。他知道高老五找自己的目的,这高老五是贩卖人口起家的,在西北和西域之间,很有势力。他想要借着陈绍打通的关系,打入中原市场。

自己在京兆府有七个港口,和中原尤其是陪都洛阳的豪门,都有往来。

他想要借自己的路。

一阵环佩轻响,又有十几名妙龄少女从附近的洞里出来。

那些女子穿着香艳奢华,不仅一个个生得明眸皓齿、千娇百媚,而且皮肤出奇的富有光泽,呈现一种夺目的姣丽感,令人眼前发亮。

这些少女,最大的特点就是皮肤白皙娇嫩。

薛飞不明所以的时候,高老五拍了拍手,有人捧着各种工具上来。

有:笔墨、马鞭、长香、烙铁.

眼看他有些疑惑,旁边的侍女美婢笑道:“上面这些是今晚的香材,贵客可以尽情地在她们的肌肤上写字、鞭笞、点香和烙印。”

薛飞被称为关拢财神,什么福没享过,听了都有些心动。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

高老五不悦地蹙眉,“什么人在外面喧哗,打扰了我客人的兴致,我剥了他的皮。”

一个美婢匆匆进来,脸颊雪白,没有半分血色,颤声道:“是是.”

话没说出口,外面传来一声冷哼,“你要剥谁的皮啊?”

王寅带着几十个人,走了进来。

高老五瞧见来人穿着之后,悚然一惊。

他起身弯腰道:“这位官爷,莫非有什么误会,我与节帅前几日还见过。”

王寅看着他们三个,笑道:“难得三个凑在一起了,倒是给我的弟兄省事,带走!”

高老五眼里爆发出一道厉色,使了个眼色。

王寅笑道:“还想着反抗呢?”

他一挥手,身后几十个番子上前,将三人反剪双手捉拿。

那些女子美婢,全都不敢动弹。

高老五心中惊恐起来,自己的死士呢?

出去之后,他马上就明白了,庄园内的死尸,都被集中在一处,摞叠起来。

一队人马,将此地围的水泄不通。

看着脸色铁青的高老五,王寅道:“是不是懊悔没走地道?实话告诉你,抓你之前,已经盯了你七天了,你的那些老鼠道,每一条都有我的人把守。”

王寅是什么人?尸山血海的杭州城下,他是敢冒着矢石挖城墙的狠角色。

还是串联了十万摩尼教徒,敢造反的人。在这个封建王朝时代,永远不要和一个敢造反的人比狠,你真没他狠

这几个商人,确实没被他看在眼里。

“我们未曾犯事,望官爷行个方便,让我们见节帅一面。”李讹移小声说道。

王寅没有理他,到这个时候,还想见节帅?

做梦呢!

他仔细观察着这个庄园,还有那一条条地道,以及隐秘的山中楼。

拆除掉那些华丽的装饰,改造成一个集审讯、关押、监察为一体的所在,岂不是正好!

这乌漆嘛黑的山中楼阁,稍作改造,就能成为天然的大狱。

王寅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将这里的人全都带走,送到宥州衙署处置,只把这三个留下!”

这三个能榨出不少东西来。

王寅跟着方腊,都能雄心勃勃地每天打了鸡血一样干活,如今跟着陈绍,局势肉眼可见的变好了。

节帅的实力,在他看来是完全可以搅动半壁江山的。

只要乱世降临,节帅占据的这块地方,比江南更适合逐鹿天下!

而且王寅也看出来了,节帅的胸襟气魄和能力都远胜方腊。

自己必须好好干!

这种机会不会出现第二次。

——

陈绍看着抄没出来的家产,有些惊讶。

这仅仅是他们在定难军中的资产,薛飞在京兆府那些店铺和港口,都是没法抄的。

饶是如此,都弄了一千多万贯

还有无数的车马、骆驼和船只

本来已经有点财计压力的陈绍,很是缓了一大口气。

最终他也只是在书房里看了一眼王寅送来的情报,没有去见这三个人。

没什么好说的。

自己本来打算和他们一起发财,和平相处的。

其实陈绍不知道,他们在历史上的下场,也和如今差不多.

高老五在宣和五年,也就是明年,借金兵攻宋之机,囤积粮食哄抬十倍粮价被关中流民群起诛杀,《宋史·叛臣传》记:“暴商高某磔于市,民争啖其肉”

童贯伐辽失败,为填补军亏,逼迫薛飞“捐”银百万两,因拒交半数资产被诬“通西夏”,家属男丁充军,女眷没为官婢。

李讹移被官府榨取其所有马匹后,反告其“通敌”抄没家产,斩于市.

陈绍把这三个宰了之后,让王寅接手了商队,开始正规化运营。

从此定难军商队,不再只是逐利,而是根据陈绍的需要来采购和售卖。

当然,他依然收拢所有中小商户加入,并且提供庇护。

二月,陈绍下令,大量腌制牛羊肉。

制造弓箭、弩箭,召集匠人研制火药轰天雷。

备战的气息,已经懒得隐藏了。

宥州城中,来了一队人马,在陈绍的府邸外等候。

陈绍迈步走来,只见门口站着几条汉子,当先一人,矮壮敦实,一双罗圈腿,虽然穿着锦袄,戴着璞头,可是璞头下面,露出来的头皮刮得精光。

从侧面看,能看到在他们脑后,留着两三处铜钱大小的发顶,发顶后的长发,编成小辫垂下。

十八个女真使者,站在房中,说着一些陈绍听不懂的话。

见陈绍来了,其中一个站起身来,说道:“你就是陈绍?”

如此无礼跋扈的做派,自然引得陈绍身后的亲卫不满,怒目而视。

这些女真人浑然不惧,虽然只有十八个,但是却好似根本没把陈绍这些人放在眼里。

不顾剑拔弩张的氛围,陈绍坐下之后,问道:“是我,你们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他也在观察这些女真人。

确实有一种起势期那种斗志,睥睨天下,看谁都不服。

即使是传话的使者,也拽的目中无人。

女真使者说道:“俺们将主说了,辽狗多有逃入你们境内的,你得派人把守,不得放一个辽狗进来。”

严格来说,宋金有海上之盟,而陈绍名义上是属于大宋的。

所以这些使者虽然态度蛮横无礼,但是要求其实是合理的。

但是不合情。

那都是汉人,即使不是汉人,也是陈绍急需的生口。

他有多少堡寨,就需要多少的人来填,乱世之中就是最宝贵的财富。

陈绍笑呵呵地说道:“还有这回事?宋金乃是盟友,你们尽管放心,我这就派人在边境巡视,发现辽人越境,就把他们驱赶回去。”

这使者点了点头,对陈绍的回答还算满意。

等送走了他之后,杨广齐问道:“节帅,派谁去驱赶辽人?”

他自己跃跃欲试,觉得这是重返战场,继续立功的好机会!

陈绍瞥了他一眼,骂道:“蠢货,为什么要驱赶辽人!而且,哪来的辽人,那都是本帅的子民!”

杨广齐头脑风暴了一会,还是没有想明白。

他也懒得再想了,只听陈绍沉声道:“传令,告诉李孝忠,加快收留难民,必要时候,可以骑马、赶车越境去接!”

——

三月,辽天祚帝听信后族萧奉先的谗言,将皇子晋王耶律敖卢斡及其生母文妃萧瑟瑟杀死,致使耶律敖卢斡的姨父耶律余睹举兵反叛,归顺金国,并率兵攻打辽国南京(后世的北京城,大宋称之燕州)。

当时,天祚帝身居南京,闻报后心惊胆战,急忙向居庸关逃窜。

天祚帝逃匿夹山之后,辽国群臣及汉官们,一致谋立耶律淳为皇帝。

还让府衙百官、诸军、僧道、父老乡亲等一万多人,到耶律淳府前,劝说耶律淳登基。

耶律淳则假模假式地推辞。

最后,耶律淳堂而皇之地即位,尊号“天锡皇帝”,改保大二年为建福元年,史称“北辽”。

耶律淳当上皇帝后,将天祚帝降封为湘阴王;并派遣使者向金国奏表,请求将北辽纳为金国的附属国。

金国并未答复,但确实没有继续进攻南京府,而是去追天祚帝了。

燕地辽人舒了口气,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北边的金人虽然走了,南边却来了一群宋人。

童贯想到赵佶的指示,派人去燕京城,劝降耶律淳。

耶律淳大怒,当即斩杀宋使,童贯以此为理由,开始进兵。

大军兵分两路,西路军七万,由种师道率领,从雄州往白沟河进发!

东路军八万,由刘延庆率领,从霸州往范村进攻。

伐辽的大业终于开启。

整个大宋都在等待着童宣帅的捷报。

——

陈绍与女真人,也是扯皮推诿了好几次,甚至爆发过一次小的冲突。

两边都死了些人,但都没有选择把事情闹大。

但是很快,女真人撤走了,好像是去围攻天祚帝,暂时撤离了边境。

陈绍骑马,带着一些亲兵,来到宥州城郊。

进入一个庄园之后,只见门口立着一块石头,上面有不算好看的五个大字。

一品广源堂

看着自己的笔迹,陈绍有点想笑。

迈步走入那神奇的山中楼,陈绍顿时感觉到一阵阴冷。

原本金碧辉煌的灯柱,琉璃灯盏都消失了,青砖狱墙高有五丈,铁钉蒺藜密布墙头,唯一的入口是墙下那道黑黝黝的沉重铁门。

门下有导轨,需要门里门外的人共同转动绞盘,才能将千斤铁门打开出入,同样铁门共有七重,渐次深入地下。

被关到这里的人,想逃出去,那是根本不可能。

七道关卡,每道后面都有一片房间,或是牢房,或是审讯室,或是档案室

陈绍点着头,对身后的王寅说道:“这地方不错啊,你怎么发现的?”

王寅把那三个商人在此**乐的事,跟陈绍稍微提了一嘴。

陈绍冷笑一声,心道他们也算是给自己提了个醒,关键的位置,必须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外人谁也不能信!

退出这牢狱,往另一个方向,总算是有点阳光照**来。

那是广源堂的番子们办公之所在,各种情报就在这里被分门别类,择重要的上报陈绍。

陈绍坐下之后,面前摆着一叠东西,他大致翻看着。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只通过账簿、很难摸清生意的具体名目;但他还是着重看了一下,里面附有的仓库进出清单。

商队的经营十分健康,王寅确实很有能力,他没有强行插手商队的管理,而是在保留了大部分纲首(总舶主/掌盘子)、副纲(二当家/帮柜分管货物调配与账目,监督契约履行)和行老(市头/牙魁负责定价、交涉关税、打点官吏,需精通各族语言及地方潜规则)的基础上,在商队中按十比一的人数,安插了许多番子。

对这个新成立的广源堂,陈绍还是很满意的,基本上满足了自己对他们的要求。

有的地方,还有惊喜,比如说商队管理、以及情报的获取上,都超额完成了自己的预期。

陈绍对他,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比如广源堂最精锐的番子,就全部是横山最早追随陈绍的那些人。

这堪称是他的本部部曲!

而且陈绍还专门设立了几个不属于王寅管辖的营,也在广源堂中,直接对陈绍负责,向他汇报,相当于是广源堂内部的监察机构。

并且商队钱财的统计和账本,也是掌握在其他营手里的,两者都同时对陈绍负责,互不统属。

陈绍知道,情报组织具有多么大的重要作用,可也知道它一旦沦为某人一手把持的特权机构后,可以翻云覆雨,甚至把他头上的最高统治者玩弄于股掌之上。

所以既要发挥它的作用,又得尽量避免在发展过程中,它渐渐沦为某个特工组织强腕人物的私人工具。

陈绍并不怀疑王寅对自己的忠诚,至少在此时,他不会对自己心怀歹意。

但是陈绍向来是不肯把安危,置于某个人的忠诚上的,人是个很复杂的东西,谁都有能会背叛,就看条件是什么了。

对所有机构的设置,最好是从一开始就立下了相应的制度,并在实际操作中不断地进行修订和补充,使它更加完美、更加严密。

依赖制度也许不是最完美的,但是人类哪怕是发展到了他那个时代的文明程度,依赖制度,仍旧是远比依赖领导公正、无私的个人品德和智慧、知识水平更稳妥的方法。

王寅站在一旁,看着陈绍的表情,他心中长舒一口气。

节帅没有皱眉,看上去很放松,这就是好事。

“节帅,可有什么吩咐?”

陈绍说道:“目下可以适当地多往兴庆府派些人,还有河西走廊那边,和回鹘人谈的怎么样了?”

“我们截了高老五的商队,与回鹘搭上了线,那些回鹘人非常狡诈、贪财,属下就怕他们拿了钱,说话不算数。”

陈绍想了想,这种情况确实比较可能会发生。

西州回鹘,又称高昌回鹘,他们的传统地盘就是河西走廊。

如今甘、凉、瓜、沙等绿洲,已经被西夏占据。

西州回鹘实际控制区退至吐鲁番盆地 塔里木北缘,人口约35万。

就这点人口,还分裂为并立的两大回鹘领袖,西州可汗:毕勒哥。

黄头回纥大酋:翟末啜

毕勒哥是高昌回鹘第18代可汗,出自仆固家族,是漠北回鹘汗室后裔。

而翟末啜,回唐末鹘汗国崩溃后,残部与羌人、党项混居形成的战斗集团的首领。

他们原本都快被西夏挤兑死了,因为自己的出现,西夏放松了对他们的进攻,开始施以好处,让他们出兵跟自己对抗。

陈绍这次的拉拢,让他们不得不思考,是要和西夏一起对付陈绍,还是和陈绍一起灭掉西夏。

这个选择并不难做,唯一要考虑的,就是趁着自己如今还有用,多跟陈绍要些好处。

陈绍说道:“不急,咱们先打几场胜仗,就轮到他们来找我们了。”

韩世忠绝对是西夏的苦主。

从他还是个小兵的时候,就逮住西夏爆锤,如今更是在兴灵平原大杀四方。

只要韩世忠的压力给足了,西夏终究会忍不住的,等他们再次举兵来拼命,那么就将加速耗干本就到了垂死边缘的西夏最后一点国力。

西夏的情况,和辽国差不多了,甚至还要更严重。

因为辽国虽然败的很顺畅,堪称一泻千里,但是他们的疆域还是太辽阔了。

而西夏,就剩下个兴灵平原还有河西走廊的几个绿洲之城,根本就没有一点纵深,物资和兵源也是逐渐枯竭。

陈绍回城时候,看着宥州城外,路边那些青青麦苗。

“春天到了.”

就在亲兵们,以为节帅难得地有些抒情时候,陈绍继续说道:“是时候去兴灵平原破坏春耕了,传令给韩世忠,别光顾着杀人,要把所有能吃的庄稼,消灭在嫩芽阶段!”

——

刚刚回府,陈绍就收到消息,说是种家又来人了。

折氏在这里待得时间太久,虽然她原本就不怎么露面,没有风言风语。

但是在种家内部,都觉得不太合适。

上次说是骑马摔了一下,此时也该好了。

陈绍啧了一声,不太想放人。

但是确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

回到院子之后,果然种家这才很重视,还特意派了几个女眷来。

好在折氏的辈分实在是高,她们也不好强迫。

进到房中,种灵溪有些娇憨,懵懵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见陈绍来了,就跟遇到救星一样,拽着他的袖子说道:“他们非要接继母走,继母身体不舒服,就生气了。”

房中种师中的儿媳,起身行礼道:“姑父好。”

“不用多礼.”陈绍笑道:“继母与环环向来亲密,许是不舍得走。”

“你去劝劝!”种灵溪推着他说道。

陈绍道:“也好。”

几人一起,来到折氏的院子,陈绍说道:“你们在院子里等等,继母面皮薄,我去劝她要是你们也在,她又要发起长辈脾气来。”

种师中的儿媳,其实比折氏年纪还大,此时也是非常头疼,连连点头道:“姑父说的在理。”

陈绍这才进去。

折氏听到动静,气呼呼地一转头,瞧见是陈绍,登时变了脸色。

“你怎么来了?”

陈绍使了个眼色,让两个丫鬟去门口守着,走到桌前坐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折氏喜滋滋坐下,环住他的脖子,两个人先亲了个嘴。

看着她妆容艳丽的模样、凹凸的身段立刻让陈绍开始胡思乱想,而且她的目光也很火热。

院子里,环环和种师中媳妇聊天的声音,陈绍都能听见。

这非但没让他害怕,反而便是满脑的低级趣味。

陈绍挑起她的长裙,笑道:“环环和你孙媳妇在外面,一会不要出声音。”

折氏不安地扭动着,有点不敢,陈绍一把将她推到窗边。

“劝不动,根本劝不动!”

陈绍抱怨道:“说的我满头是汗。”

“姑父辛苦了。”

陈绍突然问道:“老种相公一去半年,他这般年纪,在外奔波征战,身体无恙吧?”

“还好,只是旧疾时常复发,站立都难。”

童贯是真会熬老头啊,老种这把年纪,他也好意思让人家顶在前面。

那可是白沟河啊,大宋的伤心地。

当年太宗赵光义,就是在那里折戟,驾驴车逃命回来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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