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攸宁和姜向南站在大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沈弋渊准备的眼前这堪称‘小型军队’的出行阵仗,姐弟俩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沈弋渊坐在铺着厚厚软垫的宽敞马车中,微风卷起他眼前覆盖的那条白布,丝毫不减其神佛般的清冷气质。
可不管怎么说……这排场委实有些过于离谱了吧!
马车前后,乌泱泱地排列着不下三百名身穿王府亲卫服侍的精锐侍卫,还有数辆装的满满当当的辎重车,里面塞满了各色药材,干净的布匹,上面甚至还坐着几个临时征召来的随行医士!
长锦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神情肃穆。
姜攸宁:“……”
姜向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些僵硬地扭过头去看他阿姐:“阿姐,陛下是又让你去打仗吗?这次要去很多年吗?”
姜攸宁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就算去从军,她也从来没有摆过这么大的架子好不好!
她上前两步,撩开车帘的一角,声音里带着无奈,
“沈弋渊,我们是去查陛下交代的差事,不是要去踏平哪个藩国。你带这么多人,知道的以为我们去查案,不知道还以为我们要上门兴师问罪,当场抄家砍头呢!太扎眼了…”
沈弋渊朝着姜攸宁的方向微微侧头,薄唇抿了抿,声音里透着一丝固执,
“阿宁,出行一切都要以安全为上,我们去办差,多带些人总是有备无患。”
他停顿了片刻,又补充道:“况且陛下既委你重任,排场大些,也显得郑重。”
姜攸宁扶额苦笑。
得…感情这位爷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出行直接要用排场来砸死那些有心人了。
但是这么搞,还查个屁啊!
这不等于告诉别人,爷爷我来了,你给我把皮崩紧点!
看着沈弋渊脸上执拗的表情,姜攸宁叹了口气,拿出哄小孩的架势,踮起脚凑到沈弋渊身边,试图跟他讲道理,
“可阿渊你不是在吗,你会保护我的啊。要是这么多人一起出去我们就什么事也干不了了。”
沈弋渊听到这个已经阔别十几年的称呼,脑子里再也听不见别的,只是无限循环着。
阿宁说需要他的保护,还主动要求跟他单独出门…
好半晌,他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其他都算了,但侍卫必须要带。”
说完,他感觉自己语气有些生硬,又开口解释:“让他们隐在暗处保护,没有人会发现,好吗?”
算了,沈弋渊想带就带吧。毕竟他现在受伤,万一真出点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姜向南看着那辆挂着淮王府邸旗帜的马车,逐渐消失在目光里。
两人终于在日落之前抵达了城郊那处隶属姜家,如今被王雪苒代为打理的矿场,黑石坳。
也不是说这个矿场有什么特殊,纯粹是姜攸宁想从京都最边上一路查回城。
三人站在矿场入口,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喧嚣。
高大的木栅门紧闭着,几个眼神凶悍,腰挎长刀的护卫把守着。
护卫看到这一行不速之客,先是一惊,随即露出警惕和戒备的神色。
长锦上前交涉,亮出王府令牌和陛下手谕,守卫们脸色变了变,迟疑片刻,才不情不愿地打开了木栅门。
一走进矿场范围,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汗臭味,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腐臭味气息。
这时间,本来应该忙的热火朝天的矿洞入口,却只有零星几个衣衫褴褛的矿工正呆滞地搬运石头。
矿工几人身上全带着新旧交叠的上横,脚腕上还有明显的勒痕淤青。
远处搭建着几排低矮的窝棚,就像是难民窟一般。偶尔能看到几道人影晃动,却听不见什么人声,只有压抑的咳嗽声和痛苦的呻吟隐隐传来。
这和姜攸宁在冀朝看到的那些矿场迥然不同…
古代虽然不像现代一样,矿场上有很多现代化的设备,可以省下很多人力。
她之前在大冀生活的时候,也曾去过不少开采中的矿场,那些矿工们虽然做的体力活,都辛苦疲惫但一切都井然有序。
“草民王五拜见王爷!见过姜大小姐!”
一个管事模样,眼神闪烁的中年男人匆匆迎了上来,一走到几人面前,就一骨碌机灵跪下问安。
王五抬起头,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姜攸宁看着这人,先入为主地就有些不舒服,她点点头,示意他站起来。
“王爷,姜大小姐,这边请……”王五哈着腰,试图把他们引到另一头相对干净些的屋舍那头去。
姜攸宁没理会他,目光左右扫视了一下整个矿场周围的环境,最后落在矿场入口的南侧,一处相对开阔的场地。
按照正常动线来说,那里应该是堆放矿石的地方。
可现在,站着一群护卫挤在那里,见姜攸宁注意到他们那边,脸上都挂上了心虚的表情。
姜攸宁眼睛眯了眯,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一把将试图挡住她脚步的护卫给推开。
视线聚焦后,她瞳孔骤缩!
这里目之所及之处,全都密密麻麻地,如同货物一般堆叠着数十口薄皮棺材!数量之多,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是什么?”姜攸宁的声音冷下来,指向那片令人心悸的棺材堆。
王五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支支吾吾地解释,
“这…这个…这个是矿上不幸罹难的矿工…王二小姐心善,说他们好歹也是为咱们黑石坳出过力气的人,特意去购置了棺木,想好生安葬他们!”
“不幸罹难?好生安葬?”
姜攸宁面露怀疑,“短短时日,死了这么多人,可有在官府报备?”
她说完也没再理会脸色煞白的王五,径直朝着那片棺材堆走去。
沈弋渊看不清楚,在长锦的搀扶下,跟在了姜攸宁身后。
她们越靠近棺材堆,那股扑面而来的腐臭味就越明显。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旁边窝棚区传来。
姜攸宁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夫人被两个同样虚弱的男人搀扶着,她咳得几乎直不起腰,最后竟然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旁边的人没有丝毫诧异,只是麻木的看着。
“怎么回事?”姜攸宁抬起步子,就要往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王五惊慌的声音响起,“且慢!姜大小姐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