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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图穷匕见
林宇那个轻轻的哦字，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王敬德的耳朵里。
大厅里的热络气氛，瞬间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凝滞。
王敬德脸上的笑容依旧，但眼底深处的那份自信，却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他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
既没有贪婪地扑上来，也没有义正言辞地拒绝。
就这么一个字，不咸不淡，让他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林宇放下了茶杯。
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王大人。”
林宇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你说这是江南的规矩。”
王敬德连忙接话，试图将主动权重新握回手中。
“正是，正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土规矩，让林帅见笑了。”
林宇的嘴角，再次勾起一抹弧度，只是这笑意里，再无半分暖意。
“我只是好奇。”
“这么大的规矩，是谁定的？”
王敬德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淬了毒的**，精准地刺向了他的要害。
他干笑两声。
“林帅说笑了，不过是些地方上的豪绅商贾，为了行事方便，自发形成的一些默契罢了，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他试图将水搅浑。
然而，林宇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是吗？”
林宇的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能养得起几百号私兵，配备精良的制式军械，封锁官道，袭杀朝廷命官。”
“王大人，你口中的豪绅商贾，能量可真是不小啊。”
“这背后，要是没有个通天的人物撑腰，本帅可不信。”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王敬德的心上。
王敬德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终于明白，对方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他这是在套话！
可笑自己刚才还洋洋得意，以为金钱就能摆平一切。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判断错了。
但王敬德毕竟是久历官场的老油条，心念电转之间，他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充满了自负与张狂。
“林帅果然是林帅，眼光就是毒辣！”
他索性不再掩饰，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姿态变得极其随意。
“既然林帅想知道，那本官告诉你也无妨。”
王敬德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眼神里满是轻蔑。
“你猜的没错，这江南的规矩，就是我定的。”
“那些所谓的山匪，就是我的人。”
“如何？”
他几乎是挑衅地看着林宇，仿佛在说，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大厅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
关飞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眼神凶悍。
林宇却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林宇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意外。
“王大人好大的胆魄。”
“私养兵马，劫掠商旅，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王敬德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大罪？”
“林帅，你还是太年轻了。”
“在这江南地界，我王敬德说的话，就是王法，我定的规矩，就是天理！”
“至于株连九族？”
王敬德站起身，走到林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实话告诉你，让你死在半路再嫁祸给江南匪患，这主意也是我想出来的。”
“下命令的人，就是我的恩师，项远山项相！”
“现在，你觉得谁能株连我的九族？”
他把项远山这尊大佛搬了出来，以为能彻底压垮林宇的心理防线。
他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权势。
他要看林宇脸上露出恐惧、震惊、绝望的表情。
然而，他失望了。
林宇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
但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愤怒。
一股恐怖的杀气，从林宇身上轰然爆发。
整个大厅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十几度。
“很好。”
林宇缓缓站起身，他比王敬德要高出半个头，此刻，轮到他俯视着对方。
“王大人，你很坦诚。”
“那本帅也不妨告诉你。”
“今天我来你这总督府，不是来听你讲规矩的。”
“我是，彻查此案的，是来拿你的！”
“拿我？”
王敬德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得前仰后合。
“林宇，你是不是疯了？就凭你？你有什么证据？”
林宇的眼神，冷得像刀。
“证据？”
他轻轻地拍了拍手。
“啪。”
清脆的掌声，在大厅中回响。
大厅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关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里，还拖着一个人。
正是那个被抓的独眼壮汉。
噗通一声，独眼壮汉被关飞像扔麻袋一样，扔在了大厅中央。
王敬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
他认得这张脸！
这是他派出去的土匪头领之一，独眼龙！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潮水般将王敬德淹没。
林宇缓步走到独眼龙面前，蹲下身子，撕掉了他嘴里的破布。
独眼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恐惧。
“抬起头。”
林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独眼龙颤抖着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脸色煞白的王敬德。
“看着你的主子。”
林宇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现在当着王大人的面，把你昨天晚上在山林里对我五十名弟兄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是谁派你们去山口隘道埋伏的？”
“是谁命令你们，见到北征军，格杀勿论的？”
“说。”
一个说字，让独眼龙浑身一哆嗦。
他看了一眼林宇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又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王敬德。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不说，现在就会死。
说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独眼龙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嘶哑。
“是王大人！”
“是王敬德大人派我们去的！”
他像是豁出去了一样，竹筒倒豆子般吼了出来。
“王大人命令我们，在山口隘道设伏，不惜一切代价，截杀平北大都督林帅！”
“他说事成之后，会给我们一大笔赏钱，还会给我们记功！”
“他还说，这是项相的意思，让我们放手去做！”
“大人饶命，元帅饶命啊，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
说完，独眼龙便不停地磕头，额头撞击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人证，物证，俱在。
铁证如山！
王敬德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
他完了。
他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自负，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
但极致的恐惧之后，涌上来的，是狗急跳墙般的疯狂！
“哈哈哈！”
王敬德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他一把推翻了身前的桌案，茶杯果盘碎了一地。
他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得狰狞可怖。
“林宇！”
他指着林宇，声嘶力竭地咆哮。
“你真是好手段，好心机！”
“但你以为，这样你就赢了吗？”
王敬德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凶光。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里是扬州，是我的江南总督府！”
“就凭你们区区三个人，也想在这里翻天？”
“痴人说梦！”
他猛地一跺脚，声音如同困兽的怒吼，响彻了整个总督府。
“来人，给本官拿下这三个乱臣贼子！！”
“生死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