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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弄溪彻底瘫软在地,如同被抽去了筋骨。
五十杖!
这分明是要将她活活打死!
“沈枝意,你太狠心了……”她涕泪纵横,妆容糊作一团,挣扎着爬向秦朗,“朗哥儿!救救三姐!只有你能救我了!”
她死死拽住少年的衣摆,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
她知道这个时候求谁都不会再开口替她求情。
唯有秦朗还有一线希望。
秦朗胸口剧烈起伏。
终究是同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姐姐。
他看看哭得几乎昏厥的秦弄溪,又望向面色苍白的沈枝意,终于咬牙上前:
“表姐!”少年声音带着恳求,“五十杖,这跟直接处死三姐有何区别?求你看在……”
这会子他的态度低调了许多。
虽然感情上不忍心秦弄溪送死,可理智上他知道这件事是秦弄溪的错。
“弄溪!”王氏凄声哭喊着扑过来,却被秦明德一把拽住手臂。
“还嫌不够丢人吗?”秦明德双目赤红地低吼,“这孽障做出这等事,你还要纵容她?”
秦时望立在沈枝意身侧,苍老的面上尽是沉痛,却始终未发一言。
曾太夫人别过脸去连连叹息,手中佛珠转得飞快。
秦明州等人面露不忍,却在触及楚慕聿冰冷的目光时,终究选择了沉默。
“表弟。”沈枝意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若今日我坠马身亡,她便是杀人凶手。”
这话让秦朗猛地一颤,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片刻,他突然单膝跪地抱拳道:“表姐!你只要罚轻些!从此我秦朗唯你马首是瞻,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全场哗然。
谁都没想到这个骄傲的小公子竟会为姐姐做到如此地步。
沈枝意顿住脚步,缓缓侧头看他。
眼里免不住露出一丝意外。
她前世就知道秦朗是个热血冲动又善良的少年。
不过能为了姐弟情,让这个性格骄傲的小公子向自己低头服从。
不得不说,秦朗的可取之处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沈枝意凝眸,“你想清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你年纪尚小,可若真做出承诺,你就不要后悔。”
少年抬起头,眼眶发红却目光灼灼,“我秦朗说话算话,绝不反悔!”
沈枝意凝视他良久,眼底闪过一丝动容。
她终于轻叹一声,看着秦朗时却眼露捉狭意味:“好!那我便收下你这个小弟了。”
秦朗脸上露出羞赧。
什么小弟?
一向只有他收小弟的份,怎么到了京城就成沈枝意的小弟了。
沈枝意转而看向抖如筛糠的秦弄溪,唇角勾起冷嘲:
“三表姐真是好福气,总有人愿以真心护你,可惜你从不珍惜。”
她俯身逼近秦弄溪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今日我看在朗哥儿面上再放你一马,但若再有下次……”声音骤然转冷,“我会亲手了结你。”
秦弄溪被她森冷到骨子里的声音吓的瘫在地上。
连哭都不敢出声。
秦家众人也偷偷松了一口气。
王氏急忙上前扶起秦弄溪先行离开,“我的儿,你以后消停点吧,怎么总是不长记性呢……”
沈枝意转而走向容卿时,敛衽一礼:“多谢世子方才舍身相救。”
容卿时虚扶一把,温声道:“容某再不济也是个男子,一点皮外伤不足挂齿,只要二姑娘无恙便好。”
他说话时微微倾身,腰间那枚香囊随之轻晃。
那抹熟悉的绣纹刺得楚慕聿眸色骤沉。
他指节捏得泛白,玉扳指在袖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世子过谦了。”沈枝意垂眸避开他过于专注的目光,“这份恩情小女子铭记于心。”
容卿时轻笑,“二姑娘若真要谢……”
他忽然侧身,恰好将香囊完全暴露在楚慕聿视线中,“不如改日约个时间一同去西山赏梅?听说今岁寒梅开得早,正适合煮雪烹茶。”
这话说得温文尔雅,却让周遭空气瞬间凝滞。
连正在安抚秦弄溪的王氏都惊得忘了哭泣。
沈枝意尚未答话,忽觉身侧寒气逼人。
楚慕聿不知何时已逼近三步之内,玄衣无风自动。
“容世子。”他声音冷得掉冰渣,“伤患就该好生休养,何必伤筋动骨的爬山。”
容卿时仿佛才注意到他般,讶然挑眉:“楚大人说的是,不过……”
他指尖状似无意地抚过香囊流苏,“能与二姑娘同游,便是带伤也值得。”
楚慕聿袖中的手猛然收紧。
碎裂的玉屑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
他似乎毫无知觉,只扯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笑,“看来世子伤得还不够重,所以爬山还能游刃有余。”
这话已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容卿时却恍若未闻,反而对沈枝意温言道:“那容某便静候佳音了。”
说罢施施然转身,月白袍角划过优雅弧线。
沈枝意转身,“楚大人……”
刚才那一抹玄色早就不见了踪影。
沈枝意:“……人呢?”
随山眼观鼻鼻观心摇头,“不知哦!”
沈枝意蹙眉。
她觉得楚慕聿今日有点异常,可又说不上来。
容卿时刚策马走出马场,身后就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站住。”
容卿时驻足回眸,暮色在他周身镀上浅金,“楚大人还有指教?”
楚慕聿一步步逼近,靴底碾过青石发出沉闷声响:“世子似乎掉了东西。”
容卿时脸色不变,心知肚明的按在自己腰间,“楚大人说笑了……”
话音未落,楚慕聿突然出手了!
直取他腰间香囊!
“此物不该在你身上!”
楚慕聿的声音阴郁得骇人,招式狠厉完全不似平日冷静自持的模样。
容卿时旋身避让,月白袍袖却被凌厉指风划破。
他眼底闪过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楚大人终于不装了?”
“呵!”楚慕聿冷笑,“同朝为官,容世子对楚某还不了解?”
两人瞬息间已过数招。
玄色与月白身影交错,劲风刮得落叶翻飞。
光影交错间。
“嗤啦!”
楚慕聿的手指钩着碎裂的香囊。
风一吹,布料彻底撕裂,香料纷纷扬扬撒落一地。
楚慕聿盯着满地残屑,眼底猩红渐褪。
他慢条斯理整理衣袖,仿佛方才那个失态的人不是自己,“现在物归原主了,容世子好好回去修养,这样的伤势,恐怕不适合爬山煮雪烹茶了。”
容卿时闷哼一声,血色迅速褪下。
看着满地狼藉的香料,唇角忽然勾起轻微弧度,“楚大人果然……从不让人失望。”
这话说得极轻,却带着说不清的深意。
月白身影融入暮色,唯余一地狼藉的香屑。
楚慕聿凝视他背影,眸中寒霜愈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