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像个叛逆少女,把脸伸了过去,“打吧!打坏了你看殷洪还要不要?”
沈星河气得拳头攥紧又放开,“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了?”
“你们逼的!”
“算了。”沈知南拦下沈星河,看着沈枝意,阴沉着脸道,“看在你就要嫁人的份上,今日我们就原谅你了,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你看看你这性子和名声,京城还有哪个世族敢要你入门?殷洪是最合适你的了,你嫁过去后就会感谢我们。”
沈枝意不语,只一味冷笑。
沈知南推着沈星河离开。
无论如何,沈枝意没有逃跑就好。
祠堂重新恢复寂静,楚慕聿从桌下猫腰钻出,看到女子孤立倔强的背影。
在夜色中分外寂寥脆弱。
楚慕聿一愣,一丝怒气从身上溢出。
他不喜欢看到沈枝意这样脆弱。
仿佛那年大雪天看到的那个善良的小姑娘重新回到记忆中。
站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纯良,但是孤独脆弱。
他突然发现,他宁愿看到那个会算计,心思腹黑手段狠辣的女子。
“随山禀报我,沈侍郎打算在令堂寿宴后强行送你入安王府,就跟在世子回府的马车后。”
他面色凉沉,声线低沉,“沈枝意,你可要我帮忙?”
风从祠堂高处的窗户中刮了进来。
昏暗的火光下,女子站在阴冷的祠堂里,面容轻松,笑容狡黠:
“自然是……要的。”
她原计划没有楚慕聿。
可是既然楚慕聿入局了,她当然要换个计划。
她要让楚慕聿看到自己聪明果敢,还要适时的向他示弱求助。
她要他,眼里全部都是她。
她要他,接受自己的又争又抢,接受自己的心思恶毒。
一步步的,再无沈盈袖的人淡如菊,高洁清雅。
三日后,兵部侍郎夫人的四十寿宴热闹非凡。
京中来了不少官员夫人贺寿。
方楚音坐在房中问道:“安王世子到了吧?枝枝这几日可还听话?”
沈盈袖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回道:“大约是到了的,妹妹这几日还算乖顺,三哥照护着她,她一直在祠堂反省,应该是知错了的。”
沈盈袖假装大度,“娘,妹妹也是脾气不好,我们其实可以慢慢劝慰,不要用强的。”
“终究是一家人,将来她在世子那里受了委屈,还要有个娘家撑腰。”
方楚音嗔怒的戳着她额头,“你呀,总是这样替她想,我就不见她替你想半点。”
“她要是替你考虑过,早就自己答应替你嫁了,也不至于闹出如今这局面。”
“沈家的产业被五城兵马司为难,那不都是因为她不替你考虑?”
“那香谱她非要自己争功劳,还不是想在你爹跟前露脸?”
“娘这么多年都防着她,就是知道她跟她那个死去的亲娘一样,只知道抢人东西!”
方楚音一想到秦可意就咬牙切齿。
当初她和沈时序才是青梅竹马,两家离得近,早就情投意合。
可后来沈时序进京赶考去了,一去就音讯全无。
他离开后,她发现自己已经怀了沈知南,于是在家乡苦苦等候郎君高中回来迎娶自己。
没成想,她听说沈时序中了进士,被当年的淮阴伯秦时望榜下捉婿,娶了秦可意为妻。
她顿时如遭雷击,带着不到两岁的沈知南千里跋涉来到京城寻亲。
沈时序看着长子,想起这一年多被秦可意多次打击,最终将方楚音安置成了外室。
方楚音怎么甘心自己原定的未婚夫成了他人的夫君?
于是她想办法让秦可意得到了消息。
事情暴露后,秦可意这才知道枕边人不但文采平平,还是个负心汉。
骄傲如她,无法忍受,与沈时序日益疏远。
恰逢淮阴伯府站错了队,在当年的立储之争选择了当时的厉王,一年后当今圣上继位,辉煌一时的淮阴伯离开京城去了山阳县。
秦可意则跟着沈时序外放去了易县,她带着沈知南,肚子里又怀着沈长宇,跟着一路颠簸来到了易县。
沈时序郁郁不得志,只有方楚音温言软语,还连生两个儿子,秦可意肚子却毫无动静。
加上秦家落魄,一不做二不休,将方楚音接进了府中做了姨娘。
方楚音与秦可意之间的斗争,不死不休。
一直到秦可意生沈枝意难产而死。
方楚音一看到沈枝意就想起那个高洁才女秦可意。
那个女人不是自诩高洁才女吗?
那她偏偏要把她的亲生女儿沈枝意养成一个抛头露面,粗鄙不堪的女人!
至于高洁才女……
将会是她方楚音的女儿,沈盈袖的!
她要把沈枝意培养成沈盈袖的垫脚石。
她要让那个女人在天上看着自己的女儿被辱骂,被击溃,嫁一个最烂的夫君,此生不得幸福!
方楚音徐徐起身,满意的看着端庄的沈盈袖,笑道:
“宾客们都来了,去迎客吧!”
沈家的正厅宾客盈门,后院的祠堂却凄风冷雨。
沈枝意听着前院隐隐约约传来的喧闹声,对云锦吩咐道:
“去,把前日我让你藏的胭脂和药粉拿来。”
云锦连忙从祠堂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布包。
沈枝意打开,里面是一盒艳红的胭脂和一小包药粉。
她指尖沾了胭脂,轻轻在脖颈、手腕上抹开,又用指甲在手臂内侧掐出几道红痕。
云锦倒吸一口凉气:“姑娘,您这是……”
“既然他们要‘罚’我,总得有点证据。”沈枝意冷笑,“待会儿随山带你出去,你见到外祖父他们到来之际就冲上前,当着众人的面求救。”
云锦猛点头:“奴婢明白了!二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办好!”
她算是明白了,二姑娘要卖惨,让秦伯爷他们发怒。
头顶的天井亮了。
楚慕聿和随山如约出现。
随山拎起云锦笑咪咪道:“小丫头,我再带你体验一次轻功的快乐。”
楚慕聿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纸包给沈枝意,眉头皱紧,“这是你要的药……沈枝意,我问了大夫,这药伤身,你要给谁用?”
沈枝意接了那包药粉,打开,一口吞了进去,“我自己。”
“你!”
楚慕聿难掩震惊的看着沈枝意。
他不是不知道沈枝意如今心狠手辣,可没想到她竟然对自己也如此决绝。
片刻后,沈枝意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
她自嘲的笑笑,“楚大人刚才是不是以为,我要给沈家人投毒?”
楚慕聿没有说话。
沈枝意嗤笑,“楚大人身为刑部尚书,明明怀疑我要投毒,你还把毒药带来给我,你也是助手为虐啊!”
楚慕聿抬眸,看着她的目光复杂难懂。
“好了。”她虚弱地靠回墙角,眸光却冷静如冰,“现在,楚大人可以先去前院看戏了。”
楚慕聿定定再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沈枝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殷洪摇着折扇,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沈夫人,怎不见二小姐?”
方楚音笑道:“枝枝正在闹别扭,不肯出来……”
话音未落,府门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管家慌慌张张跑来:“老爷!淮、淮阴伯府来贺寿了!”
沈时序手中的茶盏“啪”地摔碎在地。
方楚音脸色煞白:“谁?淮阴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