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昏暗被源井残余的翠金光芒晕染,如同污浊死亡世界中倔强燃烧的一盏孤灯。阿雅紧紧抱着婴儿,目光穿透缓慢蠕动吞噬一切的暗绿泥浆,钉死在头顶那道横贯虚空的巨大裂痕上。那里,是决定世界最终命运的角斗场。石碑旁,幻影单膝跪地,焦黑的手指死死扣住那枚散发着温润乳白余晖的坐标凹点,仿佛要将它从冰冷的石碑中抠出来。老K瘫坐在掩体角落,粗重的喘息在死寂中格外清晰,独眼失神地望着蜂鸟无人机坠落的方向——他窥探高维的唯一眼睛熄灭了。
“标记…成功了…”幻影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力竭后的虚浮,却又燃烧着最后一丝亢奋的余烬,“点…就在那里…平衡的支点…”他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头顶裂痕深处那片混乱风暴的核心区域。
“看见了…又有什么用?”老K的声音像砂纸**生锈的金属,带着浓重的绝望和疲惫,“无人机没了…我们…连看都看不清了…怎么碰它?拿什么撬动它?”他猛地捶了一下冰冷的金属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等死吗?等那两个鬼东西其中一个赢了,然后…砰!世界重启?”
阿雅没有回头,只是将怀中的婴儿抱得更紧。婴儿心口那点纯净的乳白光芒,仿佛感应到她内心的激荡,微弱却清晰地搏动了一下,温润的光晕如同涟漪般在死灰色的烙印边缘扩散开来,与石碑坐标凹点的乳白辉光隐隐呼应。
“不是‘看’…”幻影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带着焦糊味的血沫,眼神却亮得骇人,“是‘连接’!是‘共鸣’!弥迦留下的坐标…从来不是地图上的一个点…它是…一把钥匙!一个…共振的接口!”他挣扎着试图站起来,身体却晃了晃,只能用手臂强撑住石碑,“源井…石碑…婴儿的‘存在’余烬…裁决者和小七留下的残响…还有我们!我们是…最后的导线!是弥迦…留在物质界的…最后回路!”
“回路?”老K的独眼猛地聚焦在幻影身上,“你想干什么?拿我们当电线,给那鬼地方充电吗?”
“是通道!”幻影的声音斩钉截铁,“一个…能将物质界的‘存在’意志…投射到那个奇点的通道!用源井的力量做载体…用石碑坐标做引导…用我们…做锚点和放大器!”他的目光扫过阿雅和她怀中的婴儿,最终落在老K身上,“弥迦的平衡…需要物质界意志的参与!否则…它只是一个冰冷的坐标!现在…只有我们能成为那个‘意志’的载体!”
“载体?放大器?”老K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布满血污的脸扭曲着,“老子就剩半条命!源井也快干了!那孩子…那孩子都快没气了!拿什么放大?拿什么投射?”他的独眼死死盯着幻影,“你**是不是被反噬烧坏脑子了?!”
“不…”阿雅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老K的咆哮。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平静。她低头看着怀中婴儿心口那点纯净的乳白光芒,又抬头望向石碑上与之呼应的坐标凹点。“他说得对…我们…是最后的桥梁。”她抱着婴儿,一步步走向源井边缘,走向那块古老的石碑。每走一步,婴儿心口的乳白光芒就微微亮一分,仿佛在回应她的靠近。
“阿雅!你疯了?!”老K挣扎着想站起来。
“裁决者的碎片…还在井底。”阿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小七…也在那里。林夜…夜魇…他们最后的意志残响…都在源井里。还有弥迦…引导调和的力量…”她停在石碑前,看着幻影,“我们…需要怎么做?”
幻影看着阿雅眼中燃烧的平静火焰,看着婴儿心口与石碑坐标越来越强的共鸣光芒,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指向石碑:“以…源井为基!以坐标凹点为引!以…我们自身的意志和生命共鸣为弦!强行…在物质界与那个高维奇点之间…架设一条临时的‘法则共振通道’!将我们…将源井里残留的所有抗争印记…将婴儿的‘存在’呐喊…全部…‘投射’过去!冲击那个奇点!点燃它!”
“点燃?”老K嘶声道,“怎么点燃?那玩意儿就是个不稳定的漩涡!炸了怎么办?!”
“就是要它‘不稳定’!”幻影眼中爆发出最后疯狂的精光,“那个奇点是秩序与混沌法则互相撕咬、卡死的点!它本身就像一个被压到极限的弹簧!我们…只需要给它一个‘力’!一个来自物质界、无法被它们逻辑预测的‘存在’之力!让它彻底失去脆弱的平衡!无论是引发连锁崩溃…还是…强行撕开一个新的、未知的裂隙!都比坐等其中一个怪物吞噬对方、完成重置强!”
他猛地看向阿雅:“抱着孩子…把手…按在坐标凹点上!集中你所有的意念…守护!守护这个孩子!守护这个世界存在的可能!让孩子的生命之光…成为引信!”他又看向老K,声音嘶哑却带着命令的口吻:“老K!你的脑子…还没废吧?我需要你!源井的能量回路是弥迦构建的精密造物!它在共鸣状态下会短暂显现!我需要你…用你最后的力气…用你的脑子!计算源井能量在共鸣冲击下的流动轨迹!找出最稳定、最强大的‘共振频率’!引导它!就像你引导无人机群作战一样!告诉我…在哪个瞬间…能量与意志的叠加能达到峰值!告诉我…何时‘投射’!”
老K的独眼死死瞪着幻影,又看看抱着婴儿、将手坚定地按在石碑凹点上的阿雅。婴儿心口的乳白光芒已经如同呼吸般规律地明灭,与石碑凹点的光华彻底同步。源井的翠金水流在婴儿光芒的牵引下,开始围绕着石碑和她们母女,形成更加清晰、更加活跃的漩涡。
“操!疯子!全是疯子!”老K低吼一声,猛地用头撞了一下身后的金属墙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布满血丝的独眼死死盯住源井中旋转的翠金水流,盯住那些在水流中若隐若现、被婴儿光芒和石碑坐标激活而短暂显现的、古老玄奥的能量回路纹路。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抛弃了恐惧,只剩下冰冷的计算和战场指挥官的本能。油污和血污下的脸庞紧绷,独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
“开始吧…疯子…”老K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金属质感,“能量回路正在显现…节点压力读数…正在攀升…共鸣波形初步耦合…频率…不稳定…”
幻影不再言语。他强忍着指尖钻心的灼痛和体内翻江倒海的反噬,将另一只没有焦黑的手,也死死按在了石碑表面,紧邻着阿雅的手和那个坐标凹点。他闭上了眼睛,全身残存的微弱原力不顾一切地注入石碑,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感知!感知源井能量的奔流,感知阿雅和婴儿那纯粹守护意志的脉动,感知裁决者碎片和小七图腾在井底最后的余温!他要将自己变成这条“共振通道”最精密的调谐器和放大器!
嗡——!
石碑上的坐标凹点光芒大盛!阿雅按在上面的手仿佛被一股温和却磅礴的力量包裹。怀中的婴儿发出一声细微的、如同梦呓般的嘤咛,心口的乳白光芒骤然变得凝实、明亮!源井的翠金漩涡猛地加速旋转,水流中显现的古老回路纹路爆发出璀璨的光华,如同被点亮的星辰河流!裁决者的幽蓝残响、小七猫图腾的翠金守护余烬,如同被唤醒的灵魂碎片,从井底升腾而起,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融入这奔流的翠金能量之中!
一股无形的、汇聚了弥迦调和意志、旧世牺牲者残响、新生存在呐喊的磅礴“存在”之力,在源井上方、石碑周围轰然汇聚!空气在震颤,污浊的数据尘埃被无形的力场排开。
“回路节点压力峰值…70%…75%…耦合频率震荡加剧…出现干扰波纹!”老K的声音如同最精准的仪表,语速飞快,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压力,“是渊光意志的残余污染…在干扰通道稳定!该死!裁光和织渊…它们感应到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高维裂痕深处,那两股疯狂撕咬的意志风暴猛地一滞!一道混合着冰冷秩序与混乱毁灭的、充满惊怒的探查意念,如同无形的巨蟒,穿透维度壁垒,狠狠扫向深渊之底!目标直指源井上方那正在汇聚的、令它们本能感到威胁的“存在”之力!
噗!噗!
幻影和阿雅同时身体剧震!幻影按在石碑上的手,皮肤瞬间崩裂,鲜血顺着石碑流淌下来,融入翠金光芒。阿雅脸色煞白,感觉一股冰冷恶毒的意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她的脑海,试图瓦解她的守护意念!怀中的婴儿更是剧烈地抽搐起来,心口的乳白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摇曳!
“干扰源强度…激增!通道稳定性…暴跌至50%!”老K的嘶吼带着破音,独眼死死盯着源井能量回路中突然出现的、代表污染侵蚀的刺目暗绿和惨白杂波,“顶住!阿雅!幻影!顶住!频率正在滑向崩溃边缘!”
“呃啊——!”幻影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七窍都开始渗出鲜血!他强行压榨着早已枯竭的精神力,疯狂调整着自身原力注入的节奏,试图抚平回路中狂暴的震荡和污染干扰!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赤手空拳的人,在试图驯服一头即将挣脱锁链的钢铁暴龙!每一次精神力的触碰,都带来灵魂撕裂般的剧痛!他的专属武器**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损毁,此刻,他自己的身体,他的意志,就是最后的手术刀!他在用最精密的操作,进行一场关乎世界存亡的“能量外科手术”!
阿雅咬破了嘴唇,鲜血染红了牙齿。她的视线因剧痛和意志冲击而模糊,但环抱婴儿的双臂却如同焊死的钢铁。守护!守护!守护!这个念头如同最炽热的熔岩,在她灵魂深处奔涌,对抗着那冰冷的侵蚀!她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希望与绝望,都灌注到紧贴石碑凹点的手掌上,灌注到怀中那微弱却纯净的生命之光上!
婴儿心口的乳白光芒在母亲疯狂的守护意念支撑下,奇迹般地稳定了一丝,顽强地抵抗着污染侵蚀!
“干扰峰值…回落!通道稳定性…回升至60%!”老K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就是现在!幻影!频率耦合进入…短暂稳定窗口期!能量与意志叠加…即将达到理论峰值!坐标锁定…能量通道指向性校准…完成!倒数…三!”
幻影猛地睁开血红的双眼!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杂念都被摒弃!他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如同林夜扣动“裁决者”扳机前那绝对冰冷的专注!他看到了!在源井奔流的翠金能量洪流中,在老K计算的完美轨迹上,一道由纯粹“存在”意志构成的、凝练到极致的光束已然成型!它包裹着裁决者的湮灭、小七的守护、弥迦的调和、阿雅的母爱、婴儿的纯净…以及他和老K最后的决绝!
“二!”老K的嘶吼如同丧钟。
幻影按在石碑上的双手,青筋暴起,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他调动起残存的、最后一丝原力,不再用于调和,而是用于最极致的——激发与引导!如同为即将发射的歼星炮,按下最后的点火按钮!
“一!!!”老K的声音炸裂!
“投射——!!!”幻影和阿雅的声音,混合着婴儿一声穿透灵魂的、纯净无暇的啼哭(意识层面),同时在深渊之底响起!
嗡——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一道无法用肉眼直视的、仿佛由无数种色彩(翠金、乳白、幽蓝、以及无数灵魂的光谱)强行糅合而成的混沌光束,从源井中心、从石碑坐标凹点、从阿雅和幻影紧贴石碑的手中、从婴儿的心口…轰然爆发!它不是能量洪流,而是法则层面意志的具现化!它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高维裂痕中狂暴的意志风暴,沿着那条被弥迦坐标标记、被源井能量承载、被幸存者意志点燃的共振通道,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又像旧世界最后的挽歌,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撞入了高维裂痕深处,那个被标记出来的、秩序与混沌死死咬合、脆弱平衡的法则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