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意外攻略了苗疆少年 第184章 傀儡(5)

楚禾慢慢的坐了起来,漆黑的瞳孔像两口深井,看不到底,也映不出他的身影。

阿九的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贴上自己的侧脸,那双时常会惹她喜爱的,被她说成是红宝石的眼眸,如今却像被血雾笼罩,暗得没有一丝光亮。

“阿禾,我是阿九,你答应过我,永生永世都会与我在一起,你还说会陪我去很多很多地方,我们……我们是夫妻,你不能……不能忘记……”

少年说得异常艰难,几乎是字字泣血。

与蚩厌的死斗也让他遍体鳞伤,胸口的血渍已经染透了衣襟。

那根镶嵌着红宝石的发带被利刃斩断,一分为二,静静坠落在尘土中,白色的长发如同月华般散落在肩头,几缕被鲜血黏住,贴在他苍白的侧脸上,衬得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更显破碎。

他仍固执地握着楚禾冰凉的手,仿佛只要不松开,她就还是那个会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爱人。

“阿禾……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求你,看看我,看看我吧”

祭台上的风越发冷冽,吹动他散乱的长发,也吹乱了他声嘶力竭的祈求。

蚩厌扶着墙,艰难的撑住了身体不再倒下,他死死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恍惚间,恍惚间,百年前的画面似乎模糊的涌现。

那时的他,也曾像阿九一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她不要踏进那座蛊池。

如果真要牺牲谁,那个人也不该是她。

她完全不用逼自己走入绝境,因为他可以做她的丈夫,成为她孩子的父亲。

女孩回头的眼神里,却有不舍,有决绝,还有他读不懂的坚定。

到了最后,他没能留下她。

就像如今的阿九一样。

蚩厌唇间溢出笑声,好似是愉悦又痛快,已经让他忘记了每笑一下,身体里便翻涌而来的疼痛。

他与蚩衍是何其相似?

有了喜欢的人,被她从地狱带回人间,见过了人世间的风光美好之后,便再也无法回到黑暗里当一只发烂的臭虫。

所以,最后会陷入疯狂,变**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不也是应该的吗?

但上天还是眷顾他的,多年来汲汲营营,他终于完成了心中所愿,让记忆里的人又回到了人世间。

鲜血一滴滴落下,蚩厌一步步靠近,痴迷的目光始终是看着祭台上坐着的女孩,透过她的身体,他已经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灵魂。

他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因为他还是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但没关系,她回来了就好,他可以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与她一起去回想从前的事情。

他们在阳城里的第一次相遇。

他们在梧桐村里的婚宴。

还有在沧海洲与枭城里见过的风景。

若是她想,他还可以陪着她再把当年的路走过一遍。

蚩厌伸出了因为手指断了几根骨头而发抖的手,见到手上的血迹,他又慌忙在黑色的衣服上擦了擦,待干净后,他才小心翼翼的去寻着她的方向。

楚禾眼睫轻轻颤动,像是被什么从深梦中唤醒。

那双漆黑空洞的眼眸中,忽然有一丝微光闪过,仿佛深井中落下了第一滴甘露。

然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身子往前,扑进了少年满是血腥味却异常安心的怀里。

“阿九,阿九!”她嚎啕大哭,“我跑了好久好久,也没有寻到出口,我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的嘶喊声,仿佛是一枚石子打破了死水的沉寂,紧随而来的,是轩然大波,铺天盖地而来。

少年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里,迅速的被潮水般的情绪淹没。

他俯下身把她整个人搂进怀中,一双手颤得厉害,却依旧死死抱着楚禾,像是怕她下一刻又会消失,贴着她的面颊,喷洒出来的呼吸滚烫。

“阿禾,对不起,我来晚了,阿禾……”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他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她的名字,确认这不是梦。

蚩厌手指扭曲的手悬在空中,什么也没有抓住,他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容,干涩的说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蚩厌,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字时,你还夸我的名字好听,你……”

楚禾抬起眼眸,残酷的问道:“你真的是蚩厌吗?”

这个问题好似是一个开关,“蚩厌”愣在原地,被遗忘的记忆霎时间冲击袭来。

中原回苗疆的路上,小小的他坐在女孩肩头,手里攥着她塞的糖葫芦,看着主人与她并肩而行,谈笑间眉眼温柔,偶尔相视一笑,便仿佛天地都安静了。

那时的他不懂什么是“喜欢”,只觉得这样的画面很温暖,甚至是会生出奇怪的想法——

若是自己也与主人一样就好了,这样的话,他一定也会有人喜欢吧。

后来,苗疆大乱,必须有所牺牲。

她独自一人来了蛊池,他紧紧的拉着她,求她回去,那时候他只是简单的想,就算主人死了也没关系,还有他陪着她,一定不会让她感到寂寞。

“生于乱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她蹲下身,轻轻的把他放在了地上,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我给他留了信,只说我不喜欢苗疆,不喜欢杀戮,所以我丢下他回了中原。”

“若是他向你问起,你便这么回答。”

“小衍,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小小的傀儡不能理解,他只是不想她死,到了最后,他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留下。

再后来,寻人不见的少年已近癫狂,他紧紧的抓着独自回来的傀儡,冷着声音问:“她去了哪儿?”

她说,不要告诉他。

傀儡抬起脸,红色的眼眸闪烁着暗光,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去了蛊池。”

少年神色一滞,转眼间到了蛊池。

躁动不安的蛊池已经平息,已经暗示了不久之前发生了什么。

小小的傀儡掉落在地,他看着主人的脸色苍白,向来熠熠生辉的眼眸里迅速的失去了光彩而灰暗枯败,竟然生出了一种诡异的平衡感。

至少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他承受着失去她的痛苦,他的主人,被称为百年难得一见的蛊术天才,就算再厉害又如何?

还不是连喜欢的人都保不住。

比起这个小小的傀儡,他这个主人也没有强到哪里去。

就应该这样,他该与他一起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直至肉身腐烂,木身腐朽,这痛苦才能有消亡的一天。

他只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他也会选择赴死。

傀儡冲过去抓住了那一片紫色衣角,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在此过程中,他掉入了蛊池,听到了主人身体消融的声音,也听到环绕在周身窸窸窣窣的动静。

那是他由百年木心雕刻而成的身体,正被蛊虫们啃食殆尽。

随后,是赤眼金蚕暴露其中。

它们都是蛊虫,但那些低**的、没有思想情感的蛊虫又如何能与它相比?

它与那些蛊虫互相厮杀吞噬,也许吃了少年血肉的蛊虫又被融进了它的身体里,力量、记忆、气息全都融入它的体内。

它的身形不断膨胀,外壳愈发坚硬,气息愈发恐怖。

蛊池里的虫潮渐渐稀薄,再没有任何一只虫子敢靠近,血腥的池水翻滚间,它如同一尊浴血而生的怪物,缓缓抬起头颅,那双赤色的眼,在昏暗中闪烁着冰冷而狂躁的光。

就这样,他用着人类的双手,用着人类的双脚,一步步从蛊池里爬了出来。

他光裸着躯体,踉踉跄跄的走出禁地,跪倒在溪流边,在清澈的水面,他见到了自己的模样。

一样的白发,一样的面容,唯有一双眼,暗红如血。

自己是谁?

他面色茫然,**着脸庞,陌生的触感,令他寻找不到答案。

直到有门中的人发现了他,他们大叫:“少主,蛊门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少主?

是啊,他是巫门的少主。

临水而照的少年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蚩厌,是苗疆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是人人畏惧的存在。

也是——记忆里那个女子的丈夫。

在众人的希冀之下,他统一了巫门与蛊门,成了第一任巫蛊门的门主,没有人敢问他带回来的那个中原女子去了哪儿。

只是当局势稳定之后,有长老鼓起勇气说道:“门主是否也到了娶妻生子的时候?巫蛊门不能后继无人。”

苗疆好不容易平定下来,可再也经不起夺权之争,由他的子嗣来继承巫蛊门,才能够让骨子里还有两派之分的人信服。

长老是怀着会死的准备说的这个提议,没有料到的是,他活了下来。

彼时,已是青年的蚩厌坐在椅子上,拿着铜镜,触摸着眼角的皱纹,感觉着皮肤的干涩,他一笑,“是啊,我是该娶妻生子了。”

他的身躯分明是吞噬了万千蛊虫而成,可笑的是,竟然也像是人类的躯体那般,会衰老,会死亡。

可他还没有迎回自己喜欢的姑娘,他不能老,也不能死。

所以,他需要一个个与自己血脉相连,同时能够承受的住万千蛊虫撕咬的孩子。

当一个个后代失去七情六欲,形同木偶之时,也就是他把其当成美味吞噬,侵占而入,接管这具新躯壳的时候。

也因此,巫蛊门的每一任少主都会叫做“蚩衍”,而以后每一任登上门主之位的少主,都会重新被赐予“蚩厌”的名字。

没有人知道,原来在这百年里,巫蛊门的门主始终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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