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草木轻车熟路的一手一盘菜的端起来,走到前厅,便被那几十个人头吓到。
她许久没有应对过这种场面,也知道这会儿不是怯懦的时候,在心底默念几句便进入到工作状态。
按照周红英所说,她把菜放到了对应人数的桌子上,在准备走时又被客人叫住,从电视下方时常会卡住柜门的冰柜里拿了几瓶冰镇啤酒,和一瓶冰红茶。
她继续回厨房端菜,在几轮后,客人开始走一波来一波,总人数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却让她变得更加繁忙。
陈草木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在家门前单独摆上的大桌子。
她把剩菜全部倒在了桌上最大的汤碗里,把五六个盘子和碗从小到大摞好,不顾那些油腻的手感,把一大碗剩菜倒进洗碗池旁的泔水桶中,然后再是分两次,把所有空碗空盘放进逐渐不堪重负的洗碗池内。
拿起抹布挤上洗洁精在水里搓去油腻感,她原路返回把不知何时又坐上了六名客人的餐桌擦了一遍,抬头便看见了外婆和奶奶一起出现在大道上。
她们是被周红英叫过来帮忙上菜收桌的,这样陈草木便能抽出空,挽起袖子,专心对付起快要满到她脖子高度的脏碗脏盘。
她拿起那块不完整的老海绵洗碗,中途陈道全下班回来,把满了的泔水桶拿到外面去给几家人一起合伙养的鸡鸭们开了午饭……
以上这些,都是在陈草木童年的夏天中午经常会发生的画面。
在建筑工人们走前一直如此,可从小不愿意面对生人的陈草木总是抗拒着不想下楼。
长大后的陈草木把沉在洗碗池底下的所有筷子抓在一起,那庞大的数量她得用两只手才能勉强抓住。虽说搓起来是费劲了点,可比起那些动不动就容易摔碎的碗,宣告了忙碌结束的筷子她是很喜欢的。
在她和筷子决战时,闲下来的外婆和奶奶帮她把洗好的碗放进消毒柜。
到十二点半,客人们纷纷离席,又饿又累的一家人撇下那些没来得及收拾的桌子,吃起了午饭。
累了一早上的陈草木用两只泡得发白的手捧着碗抓着筷子努力地扒饭。
她下午还有打算,于是在饭过第二碗后,她就停了嘴。
洗完剩下的最后一波碗,她上楼借着清理裤子的时间休息了会儿,然后爬起来按照计划,上楼对着沙袋砰砰打拳,再用剩下的时间做些深蹲、仰卧起坐等的室内便可完成的运动。
她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到开学那天,可就在隔天,也就是30号的中午,她在前厅帮忙收拾残局时,耳边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面条卖完了吗?”
陈草木抬头,在看到诸星真的脸时差点把手里的脏抹布甩飞出去。
不是!赛罗为什么会在这里!
诸星真干净时髦的穿着,在一群劳累了半天,浑身散发着汗臭的工地工人里太过显眼。
在场的所有人都抬起头盯着他那张赏心悦目的脸,热情点的更是在这会儿直接上去搭话了。
“诶小伙你长得不错啊,几岁了啊,有没有女朋友啊?”
操着口音的普通话对于诸星真这种还用不习惯中文的宇宙人来说是有点难懂的,所以他疑惑地“啊”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噗——
陈草木加快了手上整理桌子的速度,端起最后三个盘子,拿出惯用的面无表情招数对他说道:“面条还有,但是得等一会儿,你要加配菜吗?有大排和鸡蛋,如果你有别的要求可以自己进厨房去看看菜,就是厨房里面有点热。”
诸星真对着她点点头,和跟搭话的人说了句“等会儿我们再聊”就跟着陈草木推开了充满油烟,如同置身火炉般后厨的木门。
他们来得不巧,此时厨房味道最是浓烈,周红英刚下了一把火爆的干辣椒在锅里。
承受得住高温攻击的诸星真对这一步失了算,他从未如此剧烈地边咳嗽边打过喷嚏,眼泪更是被熏得冒了出来。
他不假思索地抬腿溜出厨房,没忘在离开时顺手带上没有门把手快要掉落的旧门,把那刺激的味道隔绝开。
“阿嚏!咳咳咳!咳咳,阿嚏!”
他的喉咙里仍是剧烈的咳嗽,声音之痛苦引得坐在对面桌子的个人频频回头看他。
早就习惯每次进厨房时提前止住呼吸的陈草木,在把碟子和碗放进洗碗池的下一秒就立跑了出来。
诸星真见她来了,强撑着睁不太开的眼睛,情绪激动:“为什么会那么呛?!咳咳咳阿嚏!咳咳!!!”
陈草木习以为常地解释:“因为在我们家吃饭的大多是外地来的工人,他们都很喜欢吃辣椒,这种程度算是常规操作。不过,你的面条里到底要加什么配菜?葱那些有没有忌口的?”
诸星真是一点不想再进那个恐怖的房间了,他说完“加个肉排就好,其他照常”的话,就逃似地溜回前厅,跟那个和他搭话的男人拼了桌。
陈草木保持着像木头一样的面部表情,实则死咬着嘴里的唇肉,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辣椒这种强大的物理攻击对了除我妈外的任何物种都很有效吧!毕竟这可是连爱吃辣的外地人闻到都得咳嗽两下的辣度!
她暗自笑完,憋好一口气再次进入后厨,把诸星真要的排骨面快速报给周红英,端起刚出锅的酸辣土豆丝出来时,思索起这尊大佛来到这的原因和目的。
从对上诸星真略带惊愕地打量眼神时,陈草木便排除了意外偶遇的大部分可能,笃定地认为是她前天的那两通不明不白电话的原因。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惊的情绪,但这波意外能够让正主自己找来这里,她根本不亏好吗!
陈草木在心里放起了烟花,选了一块锅里最大的最嫩的大排肉放到分量快要溢出大碗的面条上,隔着一块湿抹布把餐食送了出去。
全程她都没敢抬头看诸星真的表情,只是在听到他礼貌地一声“谢谢”后,快速“嗯”了一声,就飞快逃进了后厨。
陈草木相信如果诸星真是为试探而来,是一定会借着吃饭的时机向熟客们问询有关她的消息的。
不过对此她并不担心,她很清楚自己在别人面前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安静,腼腆,乖巧,懂事……
这并不是陈草木在自吹自擂,而是她每次在客人面前露面都只会是在中午这段最忙的时间。
可想而知,在这种连轴转成陀螺的情况下,她能表现出的,也只能是累成狗的麻木和自己经年不变的社恐一面。
就算,那群客人真能说出点对她不好的形容词,最多最多,也只可能是因为她不认人再加上脸盲的原因上错的那几次菜,以及偶尔因为太着急不小心打翻的几次盘子。
陈草木自信满满地想着,在忙碌中又度过了大半时间。
中途,诸星真叫住了端菜的她问了价钱,付完钱便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陈草木没来得及思考其中的弯弯绕绕,因为在那之后的客是分成两大批扎堆来的。
外婆今天来得晚了点,陈道全在12点的时候回来过一趟,却也只来得及吃了碗汤泡饭就着急忙慌地返回厂里,那一桶沉重的泔水还是她奶奶过来提去倒掉的。
一家人齐心协力地忙活到了快要一点的时间,这一直没时间吃饭的俩母女才吃上了口温的。
腰酸背痛的陈草木扫荡着一桌基本未动的三菜一汤,再次沉下心思考起了诸星真的事。
诸星真的离开,她能想到两种可能。
一,是他在打听一番后消了心思,这会儿是真的离开了;二,是故意为之,是为了之后更进一步的调查做遮掩的路人伪装。
按照前一世界诸星真调查丘比一行时的谨慎心理,陈草木更偏向的是第二种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赛罗随时有可能再出现。
本就因为快要开学,想要多上山锻炼的陈草木吃着饭“嘿嘿嘿”地笑出了声,然后一个不小心就把饭粒呛进了嗓子眼,差点没当场喷出一口饭来。
边擦汗边吃饭的周红英看她捂着嘴咳嗽,给她拍了拍后背,又给她递勺子:“吃饭的时候你笑什么?你看你都呛到了,要不要喝点汤?”
缓过来的陈草木涨红着一张脸,咧着嘴说道:“妈妈我下午要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