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憨!”
李璃雪的余光也捕捉到了那致命的蓝芒!她的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做出了反应——那是比思维更快的、源于灵魂深处的决断!
她猛地将刺向一只毒蝠的剑强行收回,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朝着石憨背后撞去!
同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左臂,尽全力抬起,挡在了石憨的后心之前!
“噗!噗!噗!”
三声极其轻微、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石憨心口的入肉声响起!
石憨只觉背后一股温热的液体猛地溅射开来,同时伴随着李璃雪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短促的闷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石憨猛地回头。
他看到李璃雪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软软地向后倒去。她那张总是带着几分骄傲、几分狡黠的绝美脸庞,此刻血色尽褪,苍白得如同终南山顶的积雪。
三道细小的、却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地绽放在她抬起的左小臂上!伤口周围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种诡异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幽蓝色!
那幽蓝如同活物,正沿着她的血脉急速向上蔓延!
“璃雪——!!!”石憨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狂吼!
这吼声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剧痛和滔天的愤怒,瞬间压过了漫天的蝠鸣、石像的移动声,甚至盖过了终南山呼啸的风!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毒蝠,什么石像!
他猛地张开双臂,一把将软倒的李璃雪紧紧搂入怀中!那温软的身体此刻却带着一种可怕的冰冷和僵硬。
他看到她紧闭的双眼,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看到她手臂上那刺目的、正在蔓延的幽蓝!
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和恐惧,如同火山熔岩般在他胸腔里轰然爆发!
“呃啊——!!!”
石憨仰天发出一声震彻山谷的长啸!
啸声中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毁天灭地的狂怒!
他的双眼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整个人的气势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炸开!
他单手抱着李璃雪,另一只紧握着青冈木棍的手,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如同虬结的怒龙!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洪荒的恐怖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进那根伤痕累累的长棍之中!
嗡——!
青冈木棍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龙吟般的剧烈震颤!
棍身周围,空气仿佛都承受不住这股狂暴的力量,开始肉眼可见地扭曲、模糊!
“给我碎!!!”
石憨如同疯魔,血红的双眼死死锁定前方一尊正挥拳砸来的巨大石像!他不闪不避,迎着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巨大石拳,将怀中紧抱的李璃雪护得更严实,手中的长棍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没有任何招式,没有任何技巧,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愤怒和力量,轰然砸出!
棍影过处,空气被硬生生压爆,发出刺耳的爆鸣!
那根乌黑的棍子,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开天辟地的神兵!
“轰——!!!!!”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碰撞都要恐怖十倍、百倍的巨响,猛然炸开!
那尊巨大的石像,从与棍头接触的拳头开始,如同被投入了万吨**!先是拳头粉碎,然后是整条手臂寸寸崩裂,接着是肩膀、胸膛、腰腹…庞大的石躯,竟在石憨这含怒一击之下,如同脆弱的沙堡一般,从接触点开始,轰然炸裂!
无数坚硬的石块如同炮弹般向着四面八方极速射去而出!烟尘混合着石粉冲天而起,瞬间在浓雾中清出了一片巨大的空白地带!
棍势未尽!
狂暴的棍风如同巨爆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后方那尊刚刚爬起来的持锏石像身上!
“咔嚓!轰隆!”
那石像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再次向后轰然倒塌,胸口位置出现一个巨大的、贯穿前后的凹坑!裂痕如同蛛网般瞬间爬满了全身!
一棍之威,竟至于斯!
整个疯狂的迷阵,似乎都被这石破天惊、饱**无尽悲怒的一棍所震慑!石像移动的“嘎嘎”声瞬间停滞,漫天飞舞的毒蝠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固在空中片刻!
“公主!”如兰趁机摆脱纠缠,带着哭腔扑了过来。她看到李璃雪手臂上那可怕的幽蓝和苍白如纸的脸色,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石憨抱着李璃雪,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后怕而微微颤抖。
他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微弱的人儿,那三道幽蓝的伤口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他猛地抬头,血红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钉在那座庭院中央的太极石台上!
那座石台,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阵眼,而是必须彻底毁灭的仇寇!
“破阵!砸了它!”石憨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冰冷的杀意。
他抱着李璃雪,大步流星,如同踏着尸山血海归来的杀神,朝着太极石台冲去!
青冈木棍拖在地上,在泥泞中划出一道深深的、带着血痕的沟壑。
“拦住他!”浓雾深处,一个飘忽不定、带着惊惶的尖利声音响起。
显然,阵法的操控者也被石憨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棍吓破了胆。
剩下的几尊石像再次发出“嘎嘎”的摩擦声,笨拙而疯狂地朝着石憨围堵过来。
同时,地面开始剧烈震动!石台周围,原本平整的青石板猛地向上翻起!一根根闪烁着幽冷金属寒光、顶端尖锐无比的地刺,如同毒蛇般从地下骤然刺出!
密密麻麻,瞬间将通往太极石台的道路变成了一片致命的刀山!
真正的绝杀陷阱!
石憨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脚下骤然出现的致命地刺!他眼中只有那座石台!
他全身的肌肉、骨骼、乃至每一滴血液都在疯狂咆哮!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恐惧,都凝聚在紧握长棍的右手!
“开!”
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怒吼炸响!
石憨单臂抱着昏迷的李璃雪,身体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强弓,骤然腾空而起!
人在半空,腰身猛地一拧,全身的力量如同长江大河般汹涌灌入右臂!手中的青冈木棍,被他高高抡起,化作一道撕裂浓雾、劈开生死的乌黑闪电,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朝着那太极石台中央的阴阳鱼图案,狠狠劈落!
“给我破——!!!”
长棍裹挟着石憨全部的生命精元与焚天之怒,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死亡尖啸,狠狠砸在了那冰冷的太极图中央!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棍与石接触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听闻、却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巨大嗡鸣,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骤然从石台内部爆发出来!
整个终南山似乎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
“咔嚓!咔嚓嚓嚓——轰隆!!!”
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如同千万面琉璃同时破碎!那巨大的、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的坚硬太极石台,在石憨这凝聚了毕生修为与无尽悲怒的终极一棍之下,从被击中的阴阳鱼中心点开始,无数道粗大的裂痕如同闪电般瞬间蔓延至整个石台!
轰然巨响中,巨大的石台四分五裂,彻底崩塌!碎石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极速射去!
就在石台崩塌的同一瞬间,异变陡生!
那些疯狂围拢过来的巨大石像,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动作猛地僵住!
挥舞的石臂凝固在半空,沉重的步伐戛然而止。它们眼中那冰冷的幽光,如同风中残烛,闪烁了几下,倏然熄灭!
庞大的石躯失去了支撑,如同被推倒的积木,轰隆隆地接连倒塌在地,重新化作一堆堆冰冷的、毫无生机的顽石。
地面上,那些狰狞的、闪烁着寒光的地刺,如同退潮般迅速缩回了地下,只留下满地的孔洞和狼藉。
弥漫在整个玄都观庭院、带着甜腥毒气的浓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开始剧烈地翻涌、旋转,然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消散、变淡!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那令人窒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便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冰冷的、真实的终南山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和雨后草木的气息,毫无阻碍地吹拂进来,吹散了血腥,也吹散了那萦绕不散的诡异。
阳光,终于再次穿透稀薄的云层,洒落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的杀戮场。
鬼打墙,破了!
“噗!”石憨抱着李璃雪落地,身体一个踉跄,拄着棍才勉强站稳。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棍,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顾不上喘息,立刻低头查看怀中的李璃雪。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没有丝毫颤动。
左臂上那三道幽蓝的伤口,颜色似乎更深了,如同三条狰狞的毒虫趴伏在雪白的肌肤上,而那诡异的幽蓝,已经蔓延到了手肘上方!
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身体冰凉,只有额头滚烫得吓人。
“公主!公主!”石憨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试图唤醒她,动作笨拙而慌乱,仿佛捧着随时会碎裂的琉璃。
“公…主…”如兰扑到近前,看着李璃雪手臂上那可怕的幽蓝,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这毒…这毒好霸道!怎么办?石大哥!”
就在这时,李璃雪那毫无血色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石憨和如兰立刻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呆…子……”一丝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如同风中游丝,从她唇间逸出,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模糊,“……别…死……”
话音未落,她紧握着剑柄、一直未曾松开的手指,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什么,却最终无力地滑落。
那只戴着七宝璎珞的皓腕,也软软地垂落下来,那串华贵的璎珞在冰冷的空气中划过一道微弱的流光。
“公主!”石憨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抬头,望向北方——那是长安的方向!
目光如同两道燃烧的利剑,穿透刚刚散尽的薄雾,刺向那巍峨宫阙的所在。
“太原…汴河…泰山…腊月廿三…”石憨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和焚天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砸在冰冷的空气里,“淮阳老狗…长安…等着!”
他猛地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昏迷不醒、如同冰玉雕琢却身中剧毒的李璃雪背到身后。用撕下的衣襟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宽阔的背上。
她的脸颊无力地贴着他的颈侧,滚烫的温度和微弱的呼吸,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的皮肤和灵魂。
“走!”石憨再没有任何犹豫,对着泪流满面、紧握拳头的如兰低吼一声,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他最后看了一眼脚下——那根随他出生入死、此刻却已遍布裂痕、甚至微微弯曲、沾染着敌人与他自己鲜血的青冈木棍,被他狠狠地、笔直地**了太极石台崩碎后留下的、最深的那道裂缝中央!
断棍如碑,直指苍穹!
然后,他背着此生最重的牵挂,迈开脚步。
每一步踏在冰冷的泥泞和碎石之上,都沉重无比,却又异常坚定。他不再看那些倒塌的石像,不再看满地的狼藉与尸体,目光只盯着前方——那蜿蜒出山、最终指向风暴中心长安的道路。
如兰抹了一把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凶狠而坚定,她紧紧跟在石憨身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如同最忠诚的护卫。
冰冷的山风卷起残雾,吹动他们染血的衣袂。阳光刺破云层,将三人长长的、沉默的影子投射在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泥泞山道上。
影子随着他们的脚步移动,越过那些冰冷的石像残骸,越过散落的兵刃,越过死寂的玄都观山门,最终融入终南山苍茫的深秋林影之中。
在他们身后,崩塌的太极石台废墟上,那根深深**裂缝的断棍,在渐起的山风中,发出低沉的、不屈的呜咽。
棍身之上,暗红的血迹在阳光下凝固,如同永不磨灭的印记。
更北方的天际,长安城的方向,厚重的铅云正在无声地积聚,沉甸甸地压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