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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意拿了本子和笔，“成，那咱往会议室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两人走进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气氛比往常要凝重许多。采购科、调配科、仓储科的主要负责人都在，彼此间低声交谈着，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忧虑。吴主任还没到，但空气中已经弥漫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宋书意和王姐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没过几分钟，吴主任就夹着文件夹，面色沉肃地快步走了进来，他眼下的乌青比前几天更重了些，显然也是彻夜未眠。
他没有半句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清晰：“人都到齐了，现在开会。情况紧急，长话短说。”他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蔬菜限量供应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但我必须告诉大家，实际情况，比大家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会议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吴主任身上。
“根据我们刚刚接到的各县区紧急汇报和气象资料，”吴主任翻开文件夹，“不仅仅是邻县，包括北山、河西在内的周边七个主要蔬菜供应县，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早霜和局部雹灾！受灾面积远超预期！尤其是白菜、萝卜等主要冬储菜，预计减产超过四成！个别地区甚至达到六成！”
“四成？！”
“六成？！我的老天！”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和压抑的惊呼。这个数字意味着，今年冬天的蔬菜缺口将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而且，”吴主任加重了语气，目光锐利，“由于灾害范围广，各地都在优先保障本地供应，之前与我们签订供应协议的几个主要农场，现在也纷纷表示无法足额交付！我们之前做的冬季蔬菜供应计划，几乎作废！”
这话如同又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计划作废，意味着之前的所有工作都要推倒重来，而且是在资源极度匮乏的情况下。
“主任，”采购科的黄科长眉头紧锁，率先发言，“如果情况真是这样，光靠限量恐怕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我们现有的库存，加上不确定的外调，就算按最低标准供应，恐怕也撑不到过年！到时候……”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民心恐慌，市场混乱，甚至可能引发更严重的社会问题。
“黄科长说得对！”调配科的负责人接过话头，语气焦急，“我们现在必须立刻调整策略！一方面，要动用一切力量，加大从更远、未受灾地区的采购力度，哪怕成本高也要抢时间！另一方面，我建议立刻向市里、省里请求支援，申请动用战略储备，或者协调其他地区对我们进行支援！”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仓储科的一位老同志摇头叹道，“长途运输需要时间，而且量少了不顶用，量大了，运输、储存都是问题！咱们的冷库容量有限，现在这个天气，普通仓库储存蔬菜，损耗率会非常高！”
会议室内顿时争论起来，各个科室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提出困难和建议，气氛热烈却带着一种无力感。资源就这么多，缺口那么大，似乎无论怎么努力，都难以填补。
宋书意一直安静地听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关键信息和数据，眉头也越皱越紧。她知道情况严重，但没想到严重到这个地步。减产四到六成，协议供应中断……这几乎是系统性崩溃的前兆。
她想起家里那五百斤来之不易的白菜，想起母亲和毛春天熬夜腌菜的身影，想起楼道里那些看热闹又带着羡慕的邻居……个人的努力，在这样庞大的系统性危机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主任，各位领导，”一个声音响起，是负责市场信息收集的同志，他脸色发白地拿着一份刚收到的电报，“刚传来的消息，隔壁林市……今天早上几个主要菜站出现大规模抢购，因为供应不足，发生了踩踏事件，有人员受伤，现在那边已经全面停止蔬菜供应，实行军管配给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会议室里引爆了最后的冷静。
“林市都……”
“这么快就……”
“那我们……”
恐慌的情绪开始在所有人心头蔓延。林市的情况，很可能就是山城不久之后的写照。
“都安静！”吴主任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量，“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
他环视众人，目光灼灼：“越是这种时候，我们供销系统的同志越要稳住！我们是老百姓的指望！我们慌了，老百姓怎么办？！”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情况确实万分危急，但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自乱阵脚！黄科长，你们采购科，立刻组织精干力量，成立应急采购小组，不要局限于周边，把网撒到全国去！联系一切可以联系的渠道，只要有菜，符合基本标准，价格在合理范围内，都可以谈！我给你们最大的权限！”
“是！主任！”黄科长立刻领命。
“老李，”吴主任看向调配科负责人，“你立刻起草一份紧急报告，将我们面临的情况和初步应对方案，用最直白、最紧迫的语言，上报市革委会和省总社！请求政策和资源支援！同时，启动我们系统内部最高级别的应急响应机制，所有资源优先向蔬菜保障倾斜！”
“明白！”
“仓储科的同志，”吴主任又看向那边，“你们辛苦一下，立刻全面盘点我们所有仓库，包括那些条件较差的备用仓库，想办法改造，最大限度提升储存能力！同时，研究制定不同蔬菜在现有条件下的储存规范，把损耗给我降到最低！”
“是！”
一道道指令发出，混乱的场面逐渐变得有序起来。每个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和自身的责任。
吴主任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宋书意等几个年轻干部身上，他的眼神带着沉重的期望：“你们年轻人，脑子活，信息灵通。除了完成科室分配的任务，我还要交给你们一个重要的任务——密切关注市场动态和市民情绪！有任何异常苗头，立刻汇报！同时，多动脑筋，想想有没有什么我们没想到的办法，哪怕是能缓解一点点困难的办法，都可以提出来！集思广益！”
“是！主任！”宋书意和其他几人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