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意又不愿意丢失来之不易的线索,万一自己离开了,这些人把肥皂全部运走,就没有证据了。
正当宋书意躲在角落纠结之际,陈石头抱着个麻袋从破洞钻出来,麻袋上印着“生产大队”四个字,里面的肥皂坯把麻袋撑得鼓鼓囊囊。
“陈师傅。”宋书意突然开口。
陈石头吓得麻袋差点脱手,肥皂坯滚出来两块,在地上划出米黄色的弧线。
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怀里的馒头掉在地上,沾了层黑泥。
都不用问,他这副心虚至极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这麻袋里都装的什么?”宋书意明知故问:“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干的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呢。”
陈石头抖若筛糠,“没……没什么。”
“那你的麻袋里怎么会装着肥皂胚子?”宋书意捡起一块肥皂坯,指尖能摸到细腻的质地,“你一个普通工人能拿到这么多出专供肥皂,难不成是偷的?”
“肥皂厂的管理也太松了点,我现在就去刘厂长面前揭发你!”
陈石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小领导,你可千万别告诉刘厂长,他知道我暴露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宋书意佯装不懂:“什么叫暴露,难道刘厂长知道你偷厂里的肥皂,这件事是他默许的吗?”
陈石头用袖子蹭了蹭眼泪鼻涕,哽咽道:“都是刘厂长逼我的,他说要是不帮忙运货,就把我爹从厂里踢出去,我们家就指着我爹的工作吃饭。”
“那不对啊,你怀里这些肥皂顶天也就六七十块,能卖多少钱呢?”宋书意质疑道:“刘厂长难道会因为这一点蝇头小利就不顾厂长的职位了?”
陈石头不疑有他,老老实实解释:“我这点肥皂就是帮着探路的,之前差点被厂里的人发现,刘厂长就想了这个法子。”
“之后的买卖就让我装一袋肥皂过去给黑市的人验货,把路走通,确定没有问题了,刘厂长才会让三轮车运货。”
宋书意表情凝重,看来这个刘厂长还是个中饱私囊的惯犯。
陈石头颤抖着声音求饶:“小领导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真的不能让刘厂长知道,他真的会打死我的。”
“你这个该死的叛徒,我现在就打死你!”刘厂长脸色铁青,抓起墙角的扁担就冲过来。
刚才刘厂长目送陈石头离开,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陈石头商量一下改天再去送肥皂,没想到正好看见陈石头给宋书意坦白。
他怒火中烧,也顾不上宋书意是市总供的人了,满心都是她的买卖不能暴露,暴露了就完了!
宋书意紧攥着块印着五角星的肥皂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刘厂长举着扁担冲过来的瞬间,她猛地拽起还在发抖的陈石头:“快跑!”
两人还没跑出多远,就被从仓库里涌出来的三个工人堵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个满嘴黄牙的老头,正是早上在传达室抽烟的门卫,他手里攥着根铁棍,棍头还沾着铁锈。
“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竟然是要毁我的财路!”
“想跑?”
“没那么容易!”
老头举着铁棍,一脸得意的狞笑。
刘厂长喘着粗气追上来,崭新的工装蹭上了灰尘,镀金像章歪在一边摇摇欲坠,“他们俩给我按住,敢坏老子的好事,今天就让你们知道厉害!”
陈石头一边哭一边把宋书意挡在身后:“厂长,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小领导不是坏人,她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小领导你快给厂长保证你不会说出去啊!”
他急得满头冒汗。
宋书意无奈极了,她倒是想靠保证换人身安全,但是刘厂长凶神恶煞的样子摆明了是不会相信的。
果不其然,刘厂长冲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的领导,保证有个屁用,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宋书意咬牙,目无法纪的法外狂徒,不抓你抓谁!
她推开陈石头,整个人都暴露在刘厂长的视线中,发丝因为短暂的奔跑有些凌乱,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刘厂长,你这是要公然对抗组织吗?!”
“组织?老子就是组织!”刘厂长的扁担往地上一戳,“肥皂厂是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了算!”
他冲着手下使了个眼色:“先把那丫头手里的肥皂抢过来,再把他们关到废料房去!”
两个工人立刻扑上来。
宋书意虽然前世学过女子防身术,但是身处后院狭窄的过道,又是面对身强力壮的汉子,她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刚侧身躲开第一个人的抓扑,却被第二个人抓住了胳膊。
那汉子的手掌像铁钳似的,捏得宋书意骨头生疼,手里的肥皂坯“啪”地掉在地上。
“小领导!”陈石头急得要往前冲,却被门卫一撬棍打在腿弯,“扑通”跪倒在地。
刘厂长得意洋洋,正要让汉子把两人拖走,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食堂的收工铃声。
宋书意灵机一动,突然大喊:“黄科长,我在这里!”
抓着他的汉子果然愣了一下。
趁这空档,宋书意猛地屈膝撞向抓着她的工人小腹,趁着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抓起地上的肥皂坯就往仓库东侧的矮墙冲。
那里是她刚才观察好的退路,墙头上只拉着道细铁丝网。
“拦住她,快拦住她!”身后是刘厂长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宋书意跑到墙根时,背后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踩着堆起来的空肥皂箱爬上墙头,铁丝网卡住了她的辫梢,红绸带被扯断了一根。
她顾不上疼,翻身跳了下去,重重摔在墙外的麦地里,膝盖立刻渗出血来。
宋书意忍痛擦了把眼泪,低声咒骂:“爹的,早知道不梳双马尾了。”
叫骂声越来越响亮,眼看着一个工人就要越过墙头,她咬着牙爬起来,辨明方向后朝着厂区外的公路跑去。
幸好之前有带着春花和小麦苗逃生的经验,宋书意这次异常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