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笑?”
谢凌云压下身来,带着江清月最为熟悉的冷冽。
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江清月后退两步,收起了笑意时,那双杏眸中添上担忧。
“疫症比我想象的更加厉害,从昨天到刚才,已有二十多人被传染。”
谢凌云神情里什么都没有,好像早就知道了。
“不是已经有了玉女草?”
“才五株而已,够治几个人?”
江清月眉头深锁,“再说了,我之前带来的药材马上就要用光了,到时候就算是有一车玉女草也不济于事。”
这么大的压力扛在肩上,怕是谢凌云自己都会烦躁,更别提江清月这个弱女子了。
“听说你已经叫人去去绥阳和万州购药材了,按照时日,应该这几日就能回来了。”
他拿起玉女草旁边的那张纸,看着上面秀气小楷写下的药材特征。
“有了这味药材,你有几分把握能治好瘟疫?”
江清月几乎脱口而出。
“八成。”
“十成,眼下疫症越来越严重,你必须要有十成的把握。”
说罢,谢凌云把那张纸纸收起来。
“这附近还有什么地方有这味药材?我派人寻来。”
江清月只知道燕来山这一处。
不过玉箫跟苍翊他们已经找了一圈回来才寻来五株而已,想来燕来山就不必再去了。
“玉女草喜阳,不耐寒,要想找这味药材,要么去那边暖和些的地方,要么就找药材商收够。”
谢凌云颔首,“好,我知道了。”
他明明没有承诺什么,可江清月却莫名觉得安心。
她动了动唇,感谢之意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谢凌云再次欺身过来。
她心口一窒,不明白谢凌云要干什么。
“下回有气,不准再往我身上撒。”
江清月抿了下唇角,压下笑意。
“知道了,表哥。”
她放柔语气,尾音绵长,像轻飘飘的羽毛,从他的心口撩过。
“你……”
暗哑的发音让他抿紧了唇线。
“表哥?”
刚才是江清月故意逗弄谢凌云,这会儿见他有话要说,便收起了心思。
她恢复了往日清冷的声音,而谢凌云,也快速的压下那一股子陌生又熟悉的悸动,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个北沥的医者,恐怕不是一般的人。”
江清月点头,“我猜到了。”
谢凌云眉峰轩起,“你怎么猜到的?”
“这么多天都过去了,这些人不走,也不见任何动作,恐怕还有更大的意图。又或许,他们早就不想活了。可既然都不想活,又何必担忧那个人的死活?”
说完这句,江清月突然皱起眉来。
“所以我猜,那个人的身份,一定不低。”
谢凌云勾起唇角,“他身份确实不低。”
不见她接话,谢凌云好奇问:“你不想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江清月抬起眸子,“表哥要是想说,刚才就说了,又何必让我来问。而且我问了,表哥你就会说吗?”
谢凌云轻笑出声,“明明人也不傻,怎么在江家却总是被欺负的那个?”
江清月目光微沉。
她在江家被欺负,是因为她不得爹娘宠爱,只有病弱的大姐姐撑腰。
她无权无势,所以才被人欺负。
在这种情况下,不管她怎么抗争,江家都会觉得她不服管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再说了,她也不想让大姐姐担心。
毕竟这是江家唯一对她好的人。
谢凌云一直盯着她,清楚的看见她眸底那些翻涌的情绪逐渐变得波澜不惊,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心中说不出的烦闷,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本不想告诉她的那一句。
“那是北沥的一位皇子。”
江清月心下猛地一沉。
难怪这些人这么紧张他,原来竟是位皇子?
“那……还要他死吗?”
“要。他必须死。”
落下这么一句话,谢凌云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小姐。”
刚离开的玉箫站在帐帘外喊着她。江清月快步走出去,先是看见已经走到远处的谢凌云正在交代苍翊事情。
而两人所站的位置,就在医棚前不远。
她皱了下眉。
谢凌云做事向来谨慎,怎么会选择在那个位置,好像故意要给别人听见似的。
“小姐,那个外邦人快不行了。”
玉箫的声音把江清月的神思拉了回来。
江清月往医棚看去,果真见那边有几个人神情激动,不时的指着这边,却被楚贺安的侍卫拦下了下来。
“我过去看看。”
玉箫有些担心。
“小姐,这次让奴婢跟着你吧。”
江清月摇头,“不用。现在楚贺安跟谢凌云都在,他们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对我下手。再说了,现在只有我能救他们,若是我有个好歹,那大家就都别活了。”
她到了医棚中,果真见那个外邦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救他!”
一个生硬的声音刚说完,另一个也急不可耐的喊起来。
“要是救不活,你也……”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拉扯了一下。
他后知后觉,只能闭上嘴,可那双恶狠狠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江清月。
好像只要他们的人一死,就一定会让江清月偿命。
虽然早就能让他死,但江清月却没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而是先下针稳住了他的病情,看起来,就好像是自己救了他的命一般。
照顾他的那两个外邦人松了口气,四目相对,却又默契的移开,不知道在心里谋着什么打算。
而不远处,病情稍轻一些的医棚中,剩下那几个外邦人一样偷偷看着这边。
隔得有些距离,江清月不能明目张胆的回看,但她知道,这些人的目光正死死的盯在她的身上。
直至身边这两个外邦人对江清月露出感激的神色,他们才把目光收了回去。
江清月又给医棚其他病人看了诊,这才若无其事的离开。
回了行帐后她才知道,谢凌云已经派苍翊带人去寻玉女草了。
“奴婢无能,不能给小姐解忧。”
江清月摇头,“你能找到这些,已经帮了我的大忙了。”
她稍作休息,便又去了马车旁。
可就只是呆在马车旁边,还未掀开帐帘,就已经闻见了一阵令人作呕的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