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谎言
“许知微!你怎么了?”他的声音绷得死紧,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里面没有回答只有一阵哗哗的水声,和断断续续的呕吐声。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咔哒”一声被打开。
许知微扶着门框脸色白得像纸,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嘴唇也毫无血色。
她用水冲了脸,但那副虚弱的样子根本掩饰不住。
“没事,”她强撑着开口声音微弱地飘忽,“可能是昨天太累,加上晚上没吃东西有点胃痉挛。”
霍斯年盯着她一言不发。
他不是江之更不是不谙世事的霍绵绵。他见过太多肮脏的算计和秘密,对人心的洞察早已敏锐到了极致。
胃痉挛?这个借口连他自己都骗不过。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眼神变得幽深复杂好像要穿透那层薄薄的衣料,探寻一个让他恐惧又让他隐隐期待的真相。
许知微被他看得浑身僵硬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侧过身,用手臂挡在了自己的腹部前。
这个微小的、充满防备的动作彻底证实了霍斯年的猜想,他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吃坏了东西?”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在齿缝里磨出来的,“许知微,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许知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不敢看他。
这个男人太敏锐太危险,他的眼神好像能剥开她所有的伪装。
她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以此来维持自己最后一点可怜的镇定。
“我累了,你自便。”
她丢下这句话就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可她的手腕却被他猛地抓住。他的手掌滚烫力道大得惊人,好像一把铁钳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放手!”许知微挣扎起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你在心虚什么?”霍斯年将她拉近逼视着她闪躲的眼睛,呼吸几乎喷在她的脸上,“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他不是在质问他是在确认。
确认那个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搅得他天翻地覆的答案。
许知微被他逼得退无可退后背重重地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她仰起头终于对上他那双风暴凝聚的黑眸,倔强地扯出一个苍白的笑。
“我瞒着你什么?霍斯年,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她一字一句,清晰又残忍,“你别忘了,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丧家之犬,你有什么资格来过问我的私事?”
她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刺向他最脆弱的地方。
霍斯年抓着她手腕的力道,猛地一松。
他看着她那张写满了抗拒和冷漠的脸,心口像是被凿开一个大洞,冷风呼啸着灌进去,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是啊,他现在算什么东西,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废物,他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她,去探究她的秘密。
他缓缓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了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的情绪最终都归于一片死寂的冰冷。
“好,很好。”他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距离,嘴角重新勾起那抹嘲讽的弧度,只是这一次,嘲讽的对象变成了他自己。
“你说得对,你的事,与我无关。”
他转身,走回那个狭小的房间,然后“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
巨大的关门声,在空荡荡的工作室里回荡,也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许知微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蹲坐在地上。
她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无声地汹涌而出。
她没有告诉霍斯年,就在师傅顶白出事的前一天,她去医院做过检查。
那张被她藏在钱包最深处的化验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妊娠,六周。
那扇门板,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将门内外的两个人彻底割裂,工作室里的空气,从此变得冰冷而粘稠。
霍斯年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废人。他不再踏出那间休息室一步,一日三餐,都由唐柔送到门口。
他不与任何人交流,整日整日地沉默着,就像一头在洞**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郁。
许知微也好像当他不存在。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里,没日没夜地画稿,联系面料商,好像要用这种近乎自虐的忙碌,来填满内心的空洞和恐慌。
只有在夜深人静,她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感受着腹中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迹象时,才会被巨大的迷茫和痛苦吞噬。
这个孩子,是她和仇人之子的骨血。
留下他,是对师傅的背叛,拿掉他,她又做不到。
这种矛盾的折磨,让她日渐消瘦,脸色也愈发苍白。
江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计可施。他想劝许知微离开这里,远离霍斯年这个巨大的麻烦,可每次话到嘴边,看到她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就又咽了回去。
唐柔则把这一切归咎于霍斯年,每天送饭都像去投喂一头危险的猛兽,放下餐盘就走,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这诡异的僵局,在一个星期后被打破,港城所有媒体的头版头条,都被霍氏集团即将举办一场盛大晚宴的消息占据。
“霍老爷子病愈后首次公开露面,力邀各界名流,于霍家半山别墅共襄盛举。”
新闻配图上,霍老爷子拄着拐杖,虽然面容还带着中风后的些许僵硬,但那双眼睛,却依旧精光四射,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威严。
这是一场宣告,宣告他霍震霆还没倒下,霍家这艘巨轮,依旧由他掌舵,这是一次震慑。
他要让所有摇摆不定的合作商,所有蠢蠢欲动的对手,都亲眼看看,谁才是港城真正的主人。
唐柔把报纸摔在桌上,气得不行:“这个老不死的,恢复得倒挺快!霍封启还在牢里,他倒有心情开派对!真是为老不尊!”
江之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他这是在杀鸡儆猴。霍斯年被赶出家门,霍氏股价动荡,他必须用这种方式来稳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