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罕见地服了软,在双方地位转换的情况下。
舒窈分不清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是为了临时稳住她,还是真的有这个想法。
不过都无所谓了。
她垂下眼眸,凝视着楼弃目眦欲裂的模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嗓音被穿堂风带得很远。
“没有谁丢下谁这一说,你又不是我的宠物。”
“楼弃,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也仅仅只是感激而已。”
“你对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说实话,我挺恨你的。”
挺恨你的....
四个字落下,如同一记重锤,恶狠狠砸在楼弃的心尖尖上,刹那间血液四溅。
他连后脑勺的伤口都顾不上了,浑身血液喷涌,用尽全力死死攥住舒窈衣角。
疼痛让他睁不开眼睛,连视线都渐渐染上血色,鲜红的血液顺着后颈打湿了大片衣裳。
“不,你不要恨我。”
“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让我跟你走。”
他几乎跪在地上求她,语气里盛满了苦涩的哀求,大颗大颗泪珠从眼眶流下,布满惶恐漂亮的一张脸。
“我不会锁着你了,你想做什么都行。”
“或者你把我锁起来,我哪里都不去,我只想跟着你,你不能丢下我,不能!”
或许连楼弃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有多难看。
舒窈撇开脸,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一把扯开衣服。
眼瞅衣角即将脱手而出,楼弃整个人都慌了,煞白的脸色摇摇欲坠。
“不要!不要!”
“你不能丢下我,不可以!”
嘶哑恐怖的嗓音几乎能将风撕裂。
舒窈依旧没心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布料离手,楼弃无助地张了张唇,挫败绝望地看着这一幕。
舒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非常复杂,有怨恨,也有释怀。
“我们扯平了。”
楼弃哭着摇头,哽咽得说不出话。
“不...扯不平....”
“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你先骗我,我没办法.....”
“你不能这样,不能这么狠心....”
怎么能扯平呢,扯平了他们之间就再也没关系了。
“我狠心?”
不知道哪两个字刺激到了舒窈的情绪,她突然转过身,指着楼弃气得脸色涨红,毫无形象地怒骂。
“我**要是狠心,你压根就不能站着和我说话!”
“我为什么不补刀呢?是我不想补吗?我良心上过不去!”
“对,我目的不纯,你比我好到哪里去?咱俩一样烂,谁也别说谁!”
“现在我们都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好聚好散不好吗?装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楼弃没有见过舒窈如此歇斯底里的模样,一句句质问噎得他无言以对,只能本能否认。
“不...不是这样的...”
“我想要的是你,我喜欢你.....”
他要的不仅仅是身体,是她这个人,是她的心甘情愿啊。
知道和这个小疯子说不通,舒窈被他这句我喜欢你恶心得够呛,转身就走。
身后的声音猛地变大,完全是在咆哮。
“别走!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你不能这么狠心,你不能丢下我!”
“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舒窈没把他这句话当回事,跨过门槛的刹那,身后‘咔嚓’一声。
声音很清脆,落在吊脚楼里清晰可闻,像是骨头硬生生被折断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楼弃忍痛的闷哼声。
舒窈呆滞地转过头,就见楼弃的左手按在右手的腕骨上,右手手掌无力地垂落下来,被硬生生折断了骨头。
从舒窈的角度看去,还能看到骨头茬抵着薄薄的皮肉,顶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凸起痕迹,马上要刺穿似的。
“你干什么?!”
舒窈被楼弃丧心病狂的行为吓到,瞳孔发颤。
楼弃仰起头,艰难地扯出一抹笑,疼得面部扭曲,依旧是哀求的语气。
“我把我的手废了,以后再也不用蛊了,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没有你我一个人活不下去的,我会死的。”
舒窈咬紧牙关,一字一句:“你真的是个疯子。”
楼弃红着眼眶点头:“你说得对。”
他不知道什么是疯子,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毫无办法了。
-
伤了手之后,楼弃废掉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蛊术。
与此同时,市区病房里,昏迷不醒的研究员们终于睁开眼睛,生命体征呈现平稳状态。
中蛊之后,他们一行人浑浑噩噩,面容呆滞地回到了研究所,当天晚上便高烧不起。
研究所高层对此非常重视,不惜耗费巨资,请来国际盛名的专家给他们治疗。
然而诡异的是,专家对于他们的病症束手无策,完全找不出病因,整个医院急得团团转。
要知道躺在病床上的这几人,都是国家培养出来的栋梁之材,绝对不能有任何差池。
治又治不了,死又不能死,只能用仪器吊着一条命。
直到今日,几人终于苏醒,遇害前的记忆却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叮叮叮——
杨思成拿过架子上的外套,从里兜掏出用来与舒博士联系的光条。
光条剧烈闪烁着,显然,舒博士正在试图用光条联系他。
翌日清晨,两架直升机朝着阿伊山的方向飞去。
山体中心的雾气实在太浓,一旦靠近蓝牙定位全部失灵,直升机只能被迫降落在阿伊山外围。
叶片旋转的速度慢了下来,割得叶片簌簌作响。
远远的,杨思成就看到山路上走下来两个人。
一前一后,前面的身影非常眼熟。
杨思成眯了眯眼睛,看清来人后,眸子一亮。
“博士!我们在这!”
他振臂高呼,然而很快,疑惑警惕的目光穿过舒窈,落在她身后的少年身上。
那人身量很高,粗略估计近一米九,长相却尤为俊美。
眉骨高挺,肩膀阔平,腰身强韧。
穿着古老的苗服,柔顺乌黑的发丝垂在身后,从里到外透露出的就是两个词,年轻,青涩。
“博士,这位是?”
杨思成目露迟疑,试探性地问了一嘴。
舒窈表情透着点冷,语气平缓毫无情绪。
“没谁,甩不掉的哈巴狗罢了。”
楼弃原本充斥希冀的眸子,落寞垂下,眼底亮光熄灭,一片晦暗。
杨思成眼尖地看到了他狰狞肿胀的手腕,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手....”
骨头断了一天一夜,楼弃也没有治疗的意思,任由它断着。
此刻他的手腕高高肿起,是旁人的两倍大,脆弱的皮肉下满是淤血,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疼。
偏偏这人木头做的似的,从头到尾没有吭一声。
舒窈侧眸看了眼,语气冷漠。
“不用管。”
“这....”
杨思成心里有些发怵,但是博士发话了,他也只能当成没看到。
看这男生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当地的苗人。
博士说他是甩不掉的哈巴狗,想必两人之间结下了梁子。
不过博士这人出了名的无情淡漠,就算是有人死在她面前都不带眨一下眼睛,居然就这么任由他跟着。
杨思成在心里默默嘀咕了句,见舱门很高,连忙朝着舒窈伸出手。
“博士,来,我扶您。”
舒窈想都没想就把手搭上去了,借着杨思成的力气爬上机舱。
楼弃目光落在两人手心交握的地方,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挪开眼。
他不想看,怕自己发疯忍不住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却又自虐般逼自己眼都不眨地盯着看。
眸底血丝遍布,充斥着浓浓的血色。
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怨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