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天刚蒙蒙亮。
江记食铺的小院里,非但没有半分即将大祸临头的紧张,反而比往日更加忙碌。
李秀兰和新加入的苏婉清,在江建国的指挥下,将一口大铁锅洗刷得干干净净,里面,没有再煮那金贵的五香蛋,而是换成了一种全新的、散发着浓郁酱香和微辣气息的东西——“江记”秘制酱萝卜。
那是江建国用空间黑土种出的脆皮萝卜,切成小块后,用灵泉水和秘制酱料腌渍了一夜的成果,口感爽脆,滋味醇厚,是佐粥下饭的绝佳小菜。
“爸,今天……还出摊吗?”
李秀兰看着那锅色泽**的酱萝卜,又看了看旁边那盆依旧准备好的凉皮,心中还是七上八下。
“出。为什么不出?”
江建国将一把崭新的、寒光闪闪的切肉刀,插在案板上,语气平淡,“不仅要出,今天还要多备一份货。我估摸着,今天来看热闹的人,会比来吃饭的人多。咱们不能让看热闹的,空着肚子走。”
苏婉清在一旁,默默地将一块写着“新品尝鲜:秘制酱萝卜”的小木牌,放进了货篮里。
她看着江建国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那点担忧,竟也奇迹般地平复了。
她相信,这个男人绝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
上午九点,轧钢厂门口的大槐树下。
江记食铺的摊子,准时地支了起来。
只是,今天的气氛,格外诡异。
往日里排起的长龙不见了,只有三三两两胆大的老主顾,远远地站着,伸长了脖子观望。
更多的人,则是躲在更远的地方,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见没,老江还真敢来!”
“啧啧,这是要硬碰硬啊!今天怕是要出事!”
“快看!黄麻子他们来了!”
随着一声惊呼,只见黄麻子带着他那两个小弟,另外还多叫了三四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一行六七个人,嘴里叼着烟,手里拎着木棍和扳手,大摇大摆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
所有围观的人,都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十几米,生怕被殃及池鱼。
“老东西,胆儿挺肥啊!还真敢来!”
黄麻子走到摊前,将嘴里的烟头,狠狠地吐在江建国的脚下,三角眼里满是凶光,“钱呢?准备好了吗?”
江建国像是没看见他们手里的家伙,他好整以暇地,从锅里捞起一块酱萝卜,放在嘴里,“嘎嘣”一声,嚼得清脆响亮。
“钱?”
他抬起眼皮,淡淡地说道,“我这儿只有酱萝卜,没有钱。你要是饿了,我可以送你两块尝尝。”
“我尝你妈!”
黄麻子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激怒,他一把夺过身边小弟手里的木棍,指着江建国,狞笑道,“给脸不要脸!看来今天不让你见点血,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兄弟们!”
他大手一挥,厉声喝道,“给我砸!把这破摊子,给我砸个稀巴烂!”
“住手!”
就在那几个地痞流氓举起棍棒,即将动手的瞬间,一声充满了威严的、中气十足的暴喝,猛地从人群后方传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只见轧钢厂的王兴发厂长,背着手,脸色铁青地,在一群厂办和保卫科干部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跟在他身后的,正是那个昨天还被吓得屁滚尿流,今天却挺直了腰杆、一脸煞气的保卫科科长,赵勇!
黄麻子和他那几个小弟,全都愣住了。
他们再横,也认识这位轧钢厂的一把手。
“王……王厂长?您……您怎么来了?”
黄麻子脸上的嚣张,瞬间收敛了大半,有些结巴地问道。
王厂长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江建国的摊子前,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春风化雨般的亲切笑容。
“老江啊!我这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啊!”
他看了一眼那锅酱萝卜,装模作样地咂了咂嘴,“你这新研究出来的‘特供’小菜,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这鼻子,可是比狗还灵啊!”
他又转头,对着身后的赵勇,佯怒道:“小赵!你就是这么保护我们厂的‘特供专员’的吗?让一些不三不四的社会闲散人员,跑到我们厂门口来寻衅滋事!你的工作,是怎么做的?”
“特供专员”这五个字,像五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黄麻子的天灵盖上!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他那双三角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不可能!
这老家伙……
怎么可能是……
“厂长!我错了!”
赵勇此刻演得比谁都像,他一个立正,对着王厂长敬了个礼,然后猛地转过身,那张黑脸上布满了杀气,指着黄麻子等人,厉声咆哮:“黄麻子!你们几个狗胆包天的东西!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谁!”
他指着江建国,声音洪亮如钟:“这位,是给西山疗养院首长们专供特种农产品的江建国师傅!他的铺子,是我们王厂长特批的、受我们整个轧钢厂保护的‘军民共建单位’!”
“你们今天,不是在砸一个摊子!你们是在破坏国家任务!是在对抗组织!是在给我们整个轧钢厂的脸上抹黑!”
赵勇越说越激动,直接从腰间,掏出了那副铮亮的手铐!
“来人!把这几个破坏生产、寻衅滋事的犯罪分子,全都给我铐起来!带回保卫科,给我往死里审!”
他身后那几个保卫科的干事,如同饿狼扑食一般,瞬间就冲了上去!
黄麻子那几个地痞流氓,平时也就欺负欺负老百姓,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三下五除二地,死死按在地上,冰冷的手铐,拷住了他们的手腕!
“冤枉啊!王厂长!我们不知道啊!”
黄麻子彻底吓傻了,他趴在地上,像一条死狗,拼命地哭喊求饶,“我们要早知道这是您的……是首长的铺子,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来啊!”
王厂长冷哼一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知道?”
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文件,在他的眼前,缓缓展开。
正是那份盖着国徽钢印的“特供证”!
“现在,认识了吗?”
黄麻子看着那鲜红的、刺眼的、他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红色印章,眼中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地熄灭了。
他完了。
这次,是踢到了一块比钢板还硬的、通了天的铁板上了!
江建国从始至终,都静静地看着这场戏。
等一切尘埃落定,他才缓缓地站起身,走到王厂长面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感激和一丝“后怕”。
“王厂长,今天……真是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来得及时,我这把老骨头和我这辛辛苦辛苦研究出来的‘新产品’,怕是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说的什么话!”
王厂长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的义正言辞,“保护好你,就是保护好首长们的健康!这是我们轧钢厂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又转头,看着那几个被铐起来的、如同丧家之犬的地痞流氓,眉头一皱。
“小赵,就这么带走,太便宜他们了。”
他缓缓说道。
赵勇一愣,连忙问道:“厂长,您的意思是?”
王厂长指了指被黄麻子一脚踢翻的**桶,和被吓跑的客人弄得有些凌乱的地面。
“江师傅的铺子,被他们弄得这么脏,这么乱,影响多不好?”
他看着黄麻子,冷笑道,“让他们就在这儿当着所有街坊邻居的面,把这块地,给我打扫干净!用手,一寸一寸地,给我擦干净!”
“另外,”
他又指了指那锅完好无损的酱萝卜,“砸坏了江师傅的生意,耽误了江师傅赚钱,这个损失,也要赔!”
“罚他们,每个人,买十块钱的酱萝卜!什么时候卖完了,什么时候再带走!”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让地痞流氓当街扫地!
还要强买强卖!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
太解气了!
黄麻子听到这个“判决”,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死过去。
于是,在京城初冬的阳光下,一幅更加魔幻的、足以让所有看到的人津津乐道一辈子的画面出现了。
七八个平日里横行霸道的地痞流氓,哭丧着脸,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衣袖,一点一点地,擦拭着“江记食铺”门前的每一块地砖。
而他们的头子黄麻子,则在家人的哭爹喊娘中,凑了七八十块钱的巨款,将那锅酱萝卜和昨天江建国剩下没卖的凉皮,全都包圆了。
王兴发厂长,则和江建国一起,坐在铺子后面的小马扎上,一人手里端着一碗苏婉清刚拌好的、加了双份黄瓜丝的凉皮,吃得是不亦乐乎。
“老江啊,”
王厂长吸溜一口凉皮,含糊不清地说道,“你这一手‘借刀杀鸡’,玩得……是真他**漂亮啊!”
江建国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看着那些扫地的地痞,又看了看自己那块崭新的招牌,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他知道,从今天起,在这京城的地面上,“江记食铺”这四个字,才算是真正地立住了。
再也无人,敢来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