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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废了...也好......”
疯和尚咧了咧嘴，露出一个难辨悲喜的扭曲笑容。
他将那碎裂的玉扳指随手塞进腰间缠绕的破布里，不再多看一眼。
这曾经引得无数人争夺、承载着药仙秘密和星辰传承的至宝。
在他眼中，此刻只是一块无用的碎玉，比一颗石子好不了多少。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的镜湖，或者说，是那镜湖中心的“九曲”涡旋。
陈瑞等人坠落其中，如同石沉大海，除了最初溅起的一点涟漪那金红光茧，再无声息。
“玉扳指已碎……入九曲者……九死……不，十死无生？”
疯和尚歪着脑袋，像是在问这片死寂的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那个巨大的朱红酒葫芦——“镇界葫”。
葫身上那些古朴隐晦的纹路，此刻正随着下方旋涡的转动。
极微弱地、不易察觉地同步脉动着。
就在这一刻！
下方的墨黑镜湖中心——
嗡！
整个庞大无比的“九曲”涡旋，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了一下！
比之前吞噬攻击时的波动更为深沉，更为内敛。
却又带着一种……仿佛是锁定了内部某种存在的“审视”感！
那吞噬一切的吸力并未增强，但周围空间的粘稠感和无形的压力，陡增百倍！
仿佛一个沉睡的洪荒巨人，因体内钻入了几只不请自来的小虫。
而不快地翻了个身。
“咦？”
疯和尚浑浊的眼中，那一丝漠然首次被一丝强烈的兴趣所取代。
他佝偻的身体微微前倾，握紧了手中的酒葫芦。
“引动了……真正的‘九曲之律’？”
他破锣般的嗓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
“因为……那天华引？还是……因为那小子身上，残留的……药仙印记？
或者是……那煞气蚀魂？”
他无法确定是哪一点，或者…是三者叠加产生的意想不到的变数？
“哈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
短暂的惊愕之后，癫狂的笑声猛地从疯和尚喉咙里爆发出来。
在死寂的断流峡口激荡。
“王华阳！你舍命保下的……不只是那个破扳指！还有……这个变数？！”
他的笑声越来越高亢，充满了混乱与一种近乎残酷的兴奋。
“十死无生？未必！未必了！！”
他猛地提起巨大的酒葫芦，仰头狠狠灌下一大口。
辛辣刺鼻的酒液顺着胡须流下，他毫不在意。
浑浊的双目死死盯着那震颤之后。
旋转速度似乎慢了几不可察的一线、却更显幽深莫测的涡旋核心。
“变数已生……那就看看……谁能活着爬出来……能带着什么爬出来！嘎嘎……嘎嘎嘎……”
狂笑声中，他提着酒葫芦，身形一晃，并未跃入湖中。
反而在翻腾的空间乱流边缘，盘膝坐了下来。如同一尊守护着地狱入口的疯癫石像。
浑浊的目光穿透死寂的墨色水面。
牢牢锁定了那个缓缓下沉、仅存一缕金红光点的未知之地。
镜湖依旧墨黑如镜，倒映不出人影。
只倒映出那癫狂的身影和其身后无尽的、扭曲破败的天空断崖。
金红光茧无声沉入九曲深处，如同一粒坠入浓墨的星火。
裹在其中的陈瑞猛地咳出一口黑血。
那温润却带锋锐的“天华引”触感将他从冰冷的混沌中惊醒。
怀里的姜雨薇虽覆眼丝巾下黑芒沉寂大半，但身体依旧冰寒彻骨。
呼吸微弱得难以察觉。
身侧的白叶则如同一截失去生机的朽木，阳鸣剑早已崩碎。
唯掌心还死死扣着半截残刃，气息濒临消散。
光茧隔绝了大部分致命的乱流撕扯与虚空威压。
却阻不住空间法则自身扭曲的暴戾。
三人仿佛在凝胶状的噩梦里下沉，视野是流动的、粘稠的黑暗。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唯有“天华引”核心流转的金红丝线。
汲取着陈瑞心头热血，明灭不定，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心跳。
痛楚与疲惫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缚全身。
星辰之力枯竭后的空虚更是抽干了每一分力气。
可疯和尚那句“割除腐肉”的低语，却在意识深处反复尖啸。
比四周乱流的嘶鸣更为刺耳。
师傅……您守的规矩……真的是‘祸胎’吗？
我舍了您传下的扳指……换得一线生机……是对……还是错？
雨薇……天华引……又能否斩断那煞气蚀魂？
绝望的念头与求生的本能在他脑海中激烈绞缠，几乎要将残存的神志撕裂。
就在他意识又将溃散的临界，一股奇异的牵引力，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光茧。
这力量并非来自外界狂暴的撕扯，亦非沉沦的吸力。
它柔和得如同水流，却又无比坚定，裹挟着三人向下沉坠的方向。
产生了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偏折。
光茧外墨染的黑暗并未消散，但其质感似乎悄然变化了。
不再是纯粹的、令人窒息的虚无，反而透出某种……
沉淀了不知多少时光的古老与苍茫。
粘稠感加剧，压力却诡异地减轻了少许。
陈瑞模糊的视野中，开始掠过一些匪夷所思的碎影。
半截高耸入云的巨大白玉梁柱横亘而过。
柱身刻满流动的、难以理解的玄奥符文，断裂处凝固着紫黑色的能量结晶。
发出星星点点的光晕。
扭曲的金属巨舰残骸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搓撕碎。
锈迹斑斑的厚重装甲板漂浮在凝胶般的黑暗中。
其上印着巨大的、风格迥异的未知图腾，有的狰狞如兽，有的玄奥如阵……
形态奇特的生物骨骼化石，其中一些如高楼般巨大，巨兽脊骨上的尖刺森然如刀剑林；
另一些则形态诡异似人非人，颅骨结构离奇扭曲……
甚至，有片片凝固的、晶莹剔透的“土地”碎片漂浮其间。
土石呈现琉璃般的光泽，其上偶尔可见早已焦枯、形态奇特的植物残骸……
一切都浸泡在一种恒古的、几乎要压碎灵魂的沉寂之中。
时间的锈蚀与空间的扭曲交织成永恒的背景。
这里没有生灵的气息，只有死去的遗物。
在乱流的裹挟下缓慢漂浮、碰撞，无声诉说着一场场失落纪元中的覆灭与沉沦。
这……不是天然生成的绝域……
一个惊悸的念头如同寒冰刺入陈瑞的脑海。
倒像是……诸界破灭后的……巨大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