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巴掌抽得又脆又响,院里的人都给打蒙了。
不过梨月全没放在心上,没有这一巴掌出手,不知还要纠缠到几时。
她下意思就要弯腰去捡汗巾儿,却不想手腕子一紧,早已被覃乐瑶抓住。
让梨月没想到的是,覃乐瑶的手虽然不大,可力气还真不小。
随随便便拽了一把,梨月就站不住了,脚不沾地被拽到了她身后。
“三太太说的没错,我确实只是国公爷的侧室,并不是正经的当家主母。可我在府里执掌中馈,奉得是太太与国公爷的话,就连老太太也不曾说过什么。若三太太心里不乐意,只管往老太太太太与国公爷跟前说去,犯不着在这里指桑骂槐对付我。我是在宁国府内宅掌家,可掌的不是三太太您的家。今天您把我唤到这里来,做的实在失分寸。事情是您三房的人做出来的,反倒让我来给您夫妻两个善后,这世上就没有这个道理。”
覃乐瑶的脸色渐渐沉了,方才一直忍着的情绪,也浮上了眉梢。
“三太太,好话已经说了好几次,我敬您是长辈,才说了这些话劝,可您不该拿这些来苛责我。我们做小辈的有好心,您倒是不依不饶起来,竟然还来伸手打我的丫鬟?现在管事房的婆子也在,您三房的嬷嬷们也在,都是府里有体面的老家人,让她们张口说说,咱们宁国府几时有这个规矩?”
众婆子见覃乐瑶急了,都慌忙跑上来劝慰。
也有拉着梨月安抚的,也有对着覃乐瑶赔笑的。
“奶奶且别急,今日原是三太太生气,这才拿些小孩子撒气。也是您带的丫头嘴直,眼瞧着三太太不高兴,不说往后头躲躲,偏偏还要张口惹事。原本也不是冲着奶奶来的,奶奶别错怪了人。”
覃乐瑶薄面含嗔冷笑,自是不肯听这些话,转身就下了台阶。
梨月方才说话的时候,料着宁三太太要打人,还好提前缩了头。
如今脸上只是略有点热辣,倒不算打的太重。
覃乐瑶手拽的很紧,拉着她脚步不停,她一溜小跑才能追上。
一路走到门口,覃乐瑶想起宁四小姐还在自己马车上,当即吩咐人。
“来人,把四小姐给三太太送过来!她是三房里的正经小姐,我们不敢亲近她。往后只可让三太太自己带着,可别让我给这样的狐狸精带累坏了!”
这一出当场拂袖而去,反倒把宁三太太搞得心里发虚。
三太太的心意是用长辈身份压服人,可没想到覃乐瑶真敢这样针锋相对。
此刻见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宁三太太竟然一时不知该做什么了。
低头看看蜷缩在一旁捧着肚子的福姐,还有身边缩头缩脑赔笑脸的心腹。
宁三太太愣怔了片刻,竟然有点后悔了。
早听人说,大房里新娶的侧室,是个眼里没人的东西,她还没往心里去。
只觉得覃乐瑶不是明媒正娶,又是小家女儿,不可能有什么大道行。
如今这么一看,还真的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正经是个泼辣货。
早知道现在这情景,刚才就依着她算了。
就算留着福姐一条命,多给她娘家点钱,远远发卖打发了也好。
有心张口唤覃乐瑶回来,却可惜今天闹得事太大,长辈架子搭的太足。
事到如今想放下来,也是难上加难了。
“三太太,既然福姐不是咱宁府家生子,太太那边也不认她,覃奶奶不管也就罢了。福姐既然是三爷的外室,您老人家自己做主,或打或卖或带回府去,看三太太您的意思……”
说话的是三太太的心腹嬷嬷,平时在主子跟前颇有点体面。
却正巧碰到她主子恼羞成怒,满腔子窝心气没地方撒。
宁三太太满面通红,回头就啐了她一口,指着脸气急败坏。
“咱们宁家还有没有规矩?你们众人听听,我到底是个长辈,别说是教训她的丫头,就算打她骂她又能怎样,她敢这么对我说话?怨不得宁家的内宅大乱呢,竟是有这种九尾狐狸精出世了!”
偏生这个时候,有人把哭得花猫似得宁四小姐送了进来。
三太太不见女儿还罢,见了这不争气的女儿,心里更是怒意上头。
她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仰着头就哭起来,恨不得抱着女儿一起上吊。
宁四小姐刚刚被劝住不哭,眼瞧着母亲这个模样,吓得又哭嚎起来。
一堆婆子丫鬟过来围着劝,宁三太太扯着女儿,心里又急又恨。
她有心要把福姐打死,也知道身边的婆子们不敢动手。
就算是敢动手,她也畏惧着丈夫几分,不敢把事做绝。
此刻咬牙切齿的环视下小巧院子,咬着牙喝令众婆子。
“你们还都愣着做什么?这**妇住的地方,就如那腰窠子一般,难道要留着它祸害爷们不成?还不与我立刻砸烂了,一砖一瓦也不许留!凡是这**妇箱笼里的东西,都与我丢出来烧了!将来打发这**妇出门,也只得让她走个光身子的,半件衣裳也不许与她穿!”
梨月陪着覃乐瑶上车的时候,已经听见小院里一片大乱。
福姐的哭叫声那么尖,都遮不住叮叮咣咣摔盆砸锅的声音。
“看你这个孩子蛮的,眼见着三太太气恼,我都不敢跟她对嘴,你这小东西敢上去说话,到底吃了个亏才罢。打疼了没有?我看看!”
车子慢悠悠往巷口走,覃乐瑶恢复了神情,捏着梨月的脸凑近查看。
“三太太并没打重,奴婢倒不觉得疼。”
梨月说完还笑了笑,表示自己确实没事。
“三太太的脾气,奴婢算知道一点。她平日里最喜纠缠,若有人不听她吩咐,她一定缠住不肯罢休。对我们这些小丫鬟也是如此,时常惩罚谩骂一个多时辰,连她身边的嬷嬷都烦的熬不住。”
府里三房太太,只有三太太最喜欢打骂没名儿没姓的小丫鬟。
不管是哪房哪院儿的,只要她看不顺眼,扯住就是一顿训斥。
车轱辘的话来回骂,不骂足一个时辰,她都不带停嘴的。
一般这顿骂的结束,就是在脸上扇一耳光。
宁府内宅里的丫鬟,许多人都受过这个罪,梨月早早就知道。
“我知道你是想护着我,不过往后可别烦这样的傻了。她胡搅蛮缠就让她骂去,她明面上就是个三房婶娘,除了指桑骂槐之外,还敢打我不成?”
“奴婢只是觉得……”梨月正想接着说,却听见外面一阵马蹄乱响。
轻轻将车帘揭开一条缝,就看见宁三爷带着些随从,骑着马赶了过来。
在他们身后老远的地方,还有一头小毛驴。
小厮平安骑着驴,哒哒哒的跑到覃乐瑶车边,喘着粗气笑嘻嘻的。
“奶奶,我总算把三爷叫来了!险些把我鞋子都磨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