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贵府里的爷们,在外面养外宅,都是极普通的事儿。
只是宁国府里教养严苛,虽在房里有些宠妾,在外偷娶的事还不曾有。
宁三爷之所以这么办,自然也是放着嫡妻的意思。
他所收用的姬妾,这些年来也有几个身怀有孕的,可都没落到出生。
就有怀到五六个月上成型的,到头来也都小产没了。
虽说这子嗣香火的事,要看儿女上的缘分。
可宁三爷终究不傻,不可能不疑心到嫡妻三太太身上。
眼前福姐的身孕,已经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
若生下来真是男胎,他宁老三真是要多些祖宗保佑了。
自以为做的隐秘,可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
宁三太太坐在内宅不知晓,亲戚朋友抑或是家里下人,总有信息传出去。
他们夫妻都这么大岁数了,丈夫要收房纳妾她可以不管。
可豢养外宅的事情,是摆明骂她嫉妒不贤,让她如何能不怒气冲天!
妾室丫头只要进了内宅,她作为嫡妻都好拿捏。
可这家宅外头的妾室,就算想插手都够不着。
将来生个女儿还好,万一生的是儿子,到底唤谁做母亲?
依着宁三太太的心思,连福姐带这个孽种,她都不能认。
不但她不能认,就是整个宁家都不能认。
今天宁三爷衙门里事多,她就是赶这个空子来的。
若关起门来在三房里头闹,她是断断拗不过丈夫的。
最好当然是鹤寿堂老太太能出面,将**妇孽种赶打出去不许进门。
可老太太正在养病,她也不敢过去惊动。
宁三太太思来想去,只想出拉扯大房宁夫人,这一条心思。
这福姐在宁国府没有身契,却是锦鑫堂掌事厨娘宋婶子的侄女。
说出天去也是锦鑫堂的人,宁夫人名下的丫头。
大嫂名下的丫头,跑到三房里勾引小叔子,若是这个罪名传扬出去,看他们大房有没有脸!
虽然想的是这个主意,但她也不敢直接寻宁夫人的晦气。
她思来想去,大房里唯一好拿捏的人,便是覃乐瑶了。
虽然管着府里的中馈家务,可身份却是区区侧室。
先把这个治家不严的罪名给她扣上,看她还能有什么话说。
宁三太太心里琢磨定了,仗着自己是长辈,自然敢颐指气使。
覃乐瑶见她摆出长辈架子,不得不低头听着,半晌才淡淡开口。
“三太太说的是气话,您是长辈可以说得,我却是晚辈听不得。福姐曾在锦鑫堂厨房当差不假,可她并没有身契在宁家,并非咱们宁国府的丫头。前些日子我就曾告诉管事房,凡是这样的女孩子,一律都让家人领走。如今福姐死走逃亡都与宁家无关。她是从人牙子家里抬到这做宅子的,至于这宅子是三爷私自买的,还是同三太太您商议后买的,说来说去这都是您三房的家务事,与我们大房无关。”
说句实话,宁三太太胡搅蛮缠拉扯宁夫人时,梨月心里都觉得恶心。
这桩事明明就是宁三爷无耻下流,酒色上头不顾礼义廉耻。
可在三太太这位嫡妻嘴里,仿佛一切错处都是别人的。
才二十出头得福姐卑鄙下流不要脸,勾引了她那位四十多岁的三老爷。
至于她丈夫为何要随意霸占丫鬟,原因都是内宅女眷不会管家。
千错万错都是人家的错,她那位道貌岸然的丈夫,可是半点错都没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福姐是谁家陪房带来的?宁国府内宅是谁在管家?你们的灶房丫鬟不知廉耻,跑到我们三房来勾引老爷,难道就与你们无关?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信不信我拉扯着你,去寻大房太太评评理!”
这又有什么理好评呢?难道三房养了个外室,还要大房去道歉不成?
看着宁三太太那张气急败坏的脸,梨月都替她尴尬的慌。
遇上这种不可理喻的长辈,覃乐瑶的脸上也浮上几分疲惫。
“三太太定要说我治家不严,我自然不敢反驳您半句。若一定要我评理,我倒也有个主意,说出来看您愿意不愿意。福姐是人牙子朱嫂儿聘来的,做外室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今还把朱嫂儿寻来。她叔叔婶婶拿了三爷一百两银子彩礼,咱们宁家也就不要了。福姐这个人,直接交还给他们家,令他们自行聘嫁,从此与咱们宁家无关。反正她肚子里的孩子,三太太也不肯认,既不是咱宁家的孩子,让她们母子自去罢了。”
这话一说出口,院里的人都面面相觑,脸上全是讪讪的。
无论谁家的女儿,卖出去也好嫁出去也好,岂有原封不动退回家的道理?
何况福姐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这样糊里糊涂的怎么能行?
可梨月却是觉得,覃乐瑶这么说,倒是个保全福姐性命的好主意。
在宁国府内宅里做妾室,并不是福姐这样糊涂人,能混得下去的。
“覃奶奶,咱们好歹是主仆一场,您怎么能这样不理我的死活?我怀着宁家三房的亲骨肉,宁三爷唯一的香火子嗣,怎么能把我退回娘家?你们若是这么做,我少不得一头碰死在这里,断断不回去!”
果然这话一出口,头一个撒泼打滚的就是福姐。
一哭二闹三上吊,口口声声要等三爷回来救她。
这个主意说出来,宁三太太心里也不乐意。
说是把福姐退回娘家去,可她那贪钱的叔婶能怎么样?
少不得宁三爷再派人过去,花个几十银子再养住。
只要有她肚子里的孽种在,自己那个糊涂丈夫,就不可能甘心。
“你这算是什么主意?这么大的姑娘,在府里勾引爷们,退回娘家就算完了?我可算是知道了,咱们宁家为什么这样乱套了!都是你这种寒门小户出来的东西,不讲半分礼义廉耻,只顾着纵容狐狸精生事!”
宁三太太横眉立目怒斥,覃乐瑶不由得皱起眉头。
“自古除了朝廷治罪,并没有个杀头的罪过。福姐就算是罪大恶极,也是良籍的姑娘,不是咱们一句话能打发的。三太太说退回娘家是纵容她,不知您心里有何心意?”
“这等狐媚子**妇,败坏我家三爷的名声,若在那世家诗礼人家,就该浸猪笼沉塘淹死!咱们宁家是世家勋贵,虽然善待下人,可家法也得严格!你今日若不打她几十棍子,我必定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