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所的空调吹的人太阳穴发紧。
温宁揉了揉额角,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法条上移开。
如今孕期已经进入第五个月,身体很容易疲惫,但她仍旧不允许自己松懈分毫。
“温律师?”助理小陈敲了敲敞开的门,探进头来。
“前台说有位王先生咨询离婚官司,指名想找要您。”
温宁微微蹙眉。
她最近接的案子不少,但离婚诉讼却并不是她主要专攻的方向。
但转念一想,律所讲究业绩,找上门的客户没有推出去的道理。
“资料看了吗?什么情况?”她抬头问道。
“粗略看了下登记表,男方姓王,说是感情破裂,现在正在做财产分割,情况有些复杂……对方坚持要见经验丰富的律师,就认准您了。”
小陈将一份简单的客户信息表放在温宁桌上。
温宁快速扫了一眼,信息不多,只有姓名,联系电话和简单的咨询事由。
她沉吟片刻:“先请他到会议室吧。”
“好的。”
温宁收拾了一下桌面的文件,拿起笔记本,便走向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一个穿着看似普通但细节处透着考究的中年男人已经等在那里。
见到温宁进来,他立刻站起身,脸上是带着一丝愁苦的笑容。
“您就是温律师吧?久仰大名,我是王明阳。”
他主动伸出手去。
温宁与他轻轻一握,触之即分:“王先生,请坐。听说您想咨询离婚方面的问题?”
然后她坐下来,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王明阳叹了口气,表情沉重的开始叙述自己和妻子的故事。
他仔细的讲着如何白手起家,如今却感情不再,妻子又是如何疑神疑鬼,脾气暴躁,两人如何频繁争吵,日子实在过不下去。
说到动情处,甚至眼圈还有些发红。
温宁安静的听着,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几个关键词。
“王先生,这样来看,您和妻子主要是感情不合。关于财产方面,您之前有提到情况很复杂,我想知道这具体是指?”
温宁将话题引向核心。
王明阳顿了顿:“哦,主要是几处房产和公司股权的一些问题,比较琐碎,有些文件还在家里。”
“我太太她……唉,她把一些关键东西都收起来了,我一时也拿不到。”
说到这儿,他露出为难的神色:“温律师,我知道这要求可能有些冒昧。”
“但那些文件真的很重要,能不能麻烦您屈尊,到我家里去一趟?”
“一方面您可以看看那些材料,另一方面,也正好劝劝我太太。”
“她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但您是知名律师,说的话也许她能听进去一点。”
这个要求有些突兀。
温宁的手指在笔记本上轻轻敲了敲,没有立刻回答。
去客户家里谈案子,并非惯例,尤其还是这种初次见面的客户。
见温宁犹豫,王明阳立刻补充道:“温律师,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这样,咨询费我按双倍……不,三倍付!只要您能帮帮我这个忙。”
他的语气近乎恳求,眼神里充满了无助。
温宁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她原本计划处理完这个咨询就回家休息。
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应到她的疲惫,轻轻动了一下。
于是她摇了摇头:“王先生,律所有规定,我们不方便上门。如果您需要取证,我们可以通过正规途径进行申请……”
“温律师!”王明阳打断她,声音带着点急切,又迅速压了下去,换上更恳切的语调。
“那些文件真的很重要,关系到我能分到多少财产,能不能保住我的心血,我怕晚了就被她转移了。就这一次,求您了!”
“吃完晚饭我就送您回来,绝不耽误您太多时间。我家的保姆手艺很好,正好也到饭点了,您就当是便饭……”
“吃饭就不必了。”温宁淡淡拒绝。但“文件可能被转移”这一点,确实触动了律师的职业神经。
虽然直觉仍有些不对劲,但客户表现出来的焦虑和合情合理的请求,让她一时找不到坚决拒绝的理由。
最终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了一步:“我可以跟您去一趟,看一下您所说的文件。但时间不能太长,我晚上还有事。”
王明阳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连声道:“好好好!没问题!太感谢您了温律师!您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随后两人一同下楼。
王明阳快步走向一辆黑色的轿车,殷勤的为温宁拉开车门。
温宁顿了顿,还是弯腰坐了进去。
车子平稳的驶入晚高峰的车流。
温宁偏头看着窗外流逝的街景,手指无意识的收紧放在膝上的包带。
而不远处街角,一个刚刚从咖啡厅出来的年轻人,正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上了这辆车。
“那不是温律师吗?”秦冽的助理喃喃自语,手里的咖啡差点掉地上。
他认的那辆车,车牌号很扎眼,正是前几天被秦总铁面无情开除的那个项目总监王明阳的车!
“温律师怎么会上了他的车?这个方向……好像是往王明阳家那个别墅区去的?”
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王明阳被裁时那怨毒的眼神他还记忆犹新。这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温律师怎么会跟他搅在一起?还上了他的车?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瞬间让他心头慌乱极了。
他再顾不上别的,立刻转身朝着公司的方向狂奔。
此时,办公室里,秦冽正在审阅一份并购案的文件,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伤势初愈,高强度的工作仍让他有些吃力,但更多的是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
温宁已经回律所工作几天了,虽然同在一座城市,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他按捺住想给她打电话的冲动,那份小心翼翼的渴望和不敢越界的克制,几乎成了他这些日子的常态。
敲门声急促的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他头也未抬,声音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