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皇帝的瞳孔,骤然收缩!
“回禀陛下!”沈琉璃朗声说道,“此物,乃是臣女的人,从一名,被大皇子殿下派去通州港,意图与大徽太子‘结盟’的信使身上,拼死夺回来的!”
“大皇子殿下他,不仅想用臣女的命,去换取他自己的前程。更是想用大徽王朝,三十万北境大军的军防图,来当他通敌叛国的‘投名状’!”
“此等行径,与卖国何异?!”
“其心之歹毒,简直是骇人听闻!”
“臣女恳请陛下,彻查此事!还我沈家一个清白!还我乾国一个公道!”
她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
御书房内,陷入了寂静。
皇帝君宏德没有去看那块令牌,也没有再去深究那封信的真假。
他只是,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那副,挂在墙上的乾国舆图前。
许久,他才缓缓地开了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沈琉璃。”
“臣女在。”
“朕问你,”他没有回头,“你可知,朕为何要宣你入宫?”
沈琉璃的心,猛地一紧。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臣女愚钝。”
“不,你不愚钝。”皇帝缓缓地转过身,看着她,“你比朕的那三个儿子,加起来还要聪明。”
“朕宣你入宫,不是要杀你,也不是要审你。”
“朕只是,想看看。”
“你这把,从天外飞来的刀,到底有多锋利。”
“如今看来,你没有让朕失望。”
他说着,便对着身旁的陈公公,淡淡地吩咐道:“传朕旨意。”
“命大理寺、刑部、宗人府,并案彻查废太子李裕谋逆一案,所有相关人等,一并审理!不得有误!”
“至于沈大小姐嘛……”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沈琉璃的眼睛,“即刻返回尚书府‘静养’。在彻查期间,任何人不得探视。”
“臣女,遵旨。”她缓缓地磕下头,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半分波澜。
“嗯。”皇帝点了点头,缓缓地走回书案后坐下,端起茶水,浅呷一口。
就在沈琉璃以为,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峙,终于可以结束的时候。
皇帝,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似随意地开了口。
“对了,丫头。”他看着她,脸上露出了微笑,“朕让你寻的‘龙血玉珊瑚’,可有眉目了?”
来了!
沈琉璃的心,猛地一紧!
她知道,这才是皇帝今夜,真正的目的!
他前面所有的敲打与试探,都不过是铺垫。这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才是套在她脖子上的,最致命的枷锁!
“回禀陛下,”沈琉璃低着头,略带惶恐的说道,“臣女愚钝,此等神物,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臣女实在是……”
“哦?是吗?”皇帝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将一本早已备好的,描绘着南海异闻的图册,扔在了沈琉璃的面前。
“朕听闻,你那揽月楼中,能人异士颇多。这‘龙血玉珊瑚’,于你而言,也并非难事吧?”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无比地语重心长。
“丫头啊,你可知,朕为何要将你,赐婚于大徽的太子?”
“……臣女愚钝。”
“因为,你很聪明。”皇帝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聪明得,不像一个寻常的女子。你这样的人,若是留在乾国,对朕的这三个儿子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朕将你远嫁大徽,既是为了两国邦交,也是为了给你寻一条真正的活路。”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一个慈祥的长辈。
可听在沈琉璃的耳中,却不亚于最直接的警告!
他在告诉她:你的那些小把戏,朕都已看穿。安分守己地去当大徽王朝的太子妃,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朕知道,你受了委屈。”皇帝继续说道,“但有些委屈,是必须要受的;有些棋子,也是必须要当的。”
“这株‘龙血玉珊瑚’,便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考验。”他的声音,变得无比幽冷,“一个月的时间,不多不少。朕要你在出嫁之前,亲手将此物,呈到朕的面前。”
“你若能办到,那你之前所有的过错,朕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你若是办不到……”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感到寒冷。
“好一招‘帝王心术’。”君北玄在她脑中,冷冷地说道,“这个老狐狸,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可怕得多。他这是在告诉你,你这枚棋子若是再不听话,他随时都可以,将你从棋盘上彻底抹去!”
沈琉璃的心,沉入了谷底。就在她准备,开口领旨的时候。
“报——!”
一声嘶吼,忽然从殿外传来!
只见一名信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甚至顾不上任何礼仪,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哭喊道:
“陛下!不好了!黄河决堤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御书房内炸响!
皇帝君宏德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厉声喝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回……回禀陛下!”那信使被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地说道,“就在三日前,黄河下游,兖州、豫州两地,因连日暴雪,河道冰封,致使河水倒灌,冲垮了三百里长堤!如今两州之地,早已是一片汪洋!数万百姓流离失所,死伤不计其数啊!”
“混账!”
皇帝一声怒喝,竟是一脚将那名信使给踹翻在地!
他不是在演戏。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玩弄人心的棋手。
他只是一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民,被洪水吞噬,却又无能为力的君主!
“来人!”他对着殿外,嘶声吼道,“传朕旨意!立刻召集所有在都城的二品以上官员,入宫议事!快!”
整个御书房,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而沈琉璃,此刻却被所有人,都给遗忘在了角落里。
她看着眼前这,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而失控的局面,心脏竟没来由地狂跳了起来!
“机会!”君北玄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沈琉璃!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皇帝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黄河的水患上!他根本无暇再顾及你的死活!”
“你要做什么?”
“去灾区!”君北玄的声音,掷地有声,“你不是要寻那‘龙血玉珊瑚’吗?你不是要查那‘四海商盟’吗?你不是要为你那位好表哥,铺平通往储君之路的台阶吗?”
“现在,所有的答案,都在那片被洪水淹没的土地上!”
“那里是人间地狱,却也同样,是我们反败为胜的唯一战场!”
君北玄的这番话,瞬间照亮了沈琉璃那颗混乱的心。
她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皇帝面前。
“陛下。”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皇帝君宏德抬起头,看着底下这个少女,眼神里露出了几分不耐。
“你还有何事?”
“陛下,”沈琉璃对着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国难当头,臣女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愿为陛下分忧,为我乾国数万灾民,尽一份绵薄之力!”
“臣女恳请陛下恩准,”她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御书房,“允臣女,前往灾区!”
“以我揽月楼之名,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以我沈家之名,遍请天下名医,救死扶伤!”
“臣女,不求任何封赏!”
“只求能为陛下,换一个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当皇帝君宏德听到沈琉璃的请愿,他的眼睛里,闪过了几分动容。
他看着底下那个,身形单薄,却在国难当头之际,第一个站出来,愿倾其所有的少女。
许久,他才缓缓地坐回了龙椅上,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疲惫的笑容。
“好,好一个‘为君分忧’。”他看着沈琉璃,缓缓说道,“朕准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无比威严,“赈灾之事,事关国本,非同儿戏。你虽有此心,却终究是一介女流,朕不能让你一人涉险。”
他说着,便将目光,投向了门外几个,早已闻讯赶来,跪在殿外的儿子。
“传朕旨意!”
“命三皇子李琰,为此次赈灾之事的正使,总览全局!即刻启程,前往灾区,安抚灾民,不得有误!”
“命二皇子李昭,留守都城,负责粮草、药材的筹措与转运!若有半分差池,朕唯你是问!”
他这番安排,看似公允,实则却是将一柄最锋利的双刃剑,同时递到了两个儿子的手上。
一个,去前线收拢民心,却也同样要面对最直接的危险。
另一个,则手握后方命脉,看似安全,却要在这场滔天的洪水中,为自己的兄弟,也为整个乾国,保住生机。
他说完,便不再看任何人,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
“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