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静心殿内,风平浪静。
沈琉璃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绘制“藏宝图”的上面。
在君北玄的描述下,一幅充满了奇幻色彩的南海舆图,渐渐地在她的笔下成型。
她画了传说中,能掀起滔天巨浪的独脚海怪;画了歌声能蛊惑人心的海妖;更画了那片,终年被迷雾所笼罩,却又在海底深处,生长着血色珊瑚的神秘海域。
她的画工,算不上顶尖,可这幅画,却胜在想象力丰富,充满了令人心驰神往的神秘感。
而这幅画,也被陈公公的送到了御书房,呈到了皇帝的案头。
“哦?”
皇帝君宏德看着眼前这幅画作,也是略带惊讶。
“这个丫头,倒是有趣。”他捻起那张尚未完全干透的画纸,笑着对身旁的陈公公说道,“被朕关在这笼子里,不仅不哭不闹,竟还有心思,给朕画这些神仙鬼怪的故事。你说,她这是不是在跟朕耍花样啊?”
“奴才愚钝。”陈公公躬着身子,不敢多言。
皇帝将那张画,随手放在了一旁。
“她这是在告诉朕,她虽然找不到那件东西,却愿意为了朕,去倾尽所有。”
“她是在向朕,表忠心啊。”
“去。”他缓缓开口,“传朕旨意。”
“告诉沈大小姐,她这份忠心,朕收下了。从今日起,她便不必再待在这静心殿了,即刻返回尚书府‘静养’。”
“不过,”皇帝继续说道,“也替朕转告她,一个月的时间,不多不少。朕等着她,将那真正的‘龙血玉珊瑚’,呈到朕的面前。”
……
当这道旨意传到静心殿时,春桃激动得差点当场哭出来。
“小姐!我们可以回家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沈琉璃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实处。她知道,自己这步险棋,又一次走对了。
她成功地,用一幅虚无缥缈的“藏宝图”,为自己换来了最宝贵的自由。
……
与此同时,刚刚返回揽月楼的顾九,也从一个地下药市的线人那里,得到了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消息。
“顾先生,”那线人压低声音道,“您让我查的‘凤凰胆’,有眉目了。”
“在哪里?!”
“不在药市,也不在任何一家商号。”那线人说道,“听说,此物早已被一个人,重金购得,藏于府中。”
“谁?”
“安王,李宗霖。”
而就在此时,沈琉璃,以及从通州港浴血归来的陆风,也相继到达了揽月楼。
时隔月余,三位盟友,终于再次聚首。只是重逢的喜悦,却被眼前这两件‘大礼’,给冲得烟消云散。
黑色莲花图案的令牌。
凤凰胆,藏于安王府。
一个,是代表着未知杀机与第三方势力的诡异图腾。
另一个,则是能彻底治愈张启年儿子的希望。
两条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在这一刻,都精准地指向了同一个人。
那个终日礼佛,与世无争的安王,李宗霖。
“他**……”
第一个打破这片死寂的,是顾九。
他伸出手,想去碰那枚黑莲令牌,却又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烫到了一般,猛地缩了回来。
“我怎么觉得,这玩意儿比我药箱里那些毒蝎子还瘆人呢?”他啧啧称奇,“一个整天阿弥陀佛的老王爷,背地里竟还养着这么一群见不得光的杀手?这算什么?佛祖座下的黑无常吗?”
“此事,必有蹊跷。”陆风的声音,沉稳如山。
他那张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这枚令牌的材质,是南**有的‘铁骨鳄’的头骨,他们的背后,必然有一个我们完全不了解的势力。”
“那还等什么?!”君北玄的声音,在沈琉璃的脑海中,如同惊雷般炸响,“管他什么黑莲白莲!既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安王那个老狐狸,那便说明他才是那条藏得最深的毒蛇!陆风已经回来了,让他立刻带上狼卫,潜入安王府!本王就不信,掘地三尺,还找不出他的狐狸尾巴!”
在他看来,任何潜在的敌人,都必须在第一时间,用雷霆手段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王爷,您别急。”沈琉璃在心里,安抚着这个暴躁的灵魂,“您不觉得,这件事太巧了吗?”
“巧?”
“没错。”沈琉璃的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地划过,“我们前脚刚开始怀疑安王,后脚这两份足以将他钉死的‘证据’,便如此凑巧地同时送到了我们面前。”
“一份,来自千里之外的通州港,由一群我们闻所未闻的杀手‘赠予’。”
“另一份,则来自都城最鱼龙混杂的地下药市,由一个不知名的线人‘泄露’。”
“这感觉,不像是我们自己查出来的。”她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倒像是有人,在故意将这两样东西,喂到我们的嘴边。”
“你是说……”君北玄也反应了过来,“这是个陷阱?!”
“我不知道。”沈琉璃摇了摇头,“但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抬起头,看向了在场的众人。
“顾先生,”她第一个,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神医,“关于‘凤凰胆’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绝对可靠。”顾九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肯定地回答,“那个线人,是小爷我花了整整三个月,才安**药市核心圈子的‘鼹鼠’,他传出来的消息比金子还真。”
“不过,奇怪的也正在这里。”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几分困惑,“按理说,‘凤凰胆’此等神物,安王便是得到了,也该是深藏起来,为何会如此轻易地让一个外人得知了消息?这感觉,倒真像是他故意放出来的风声。”
“这就对了。”沈琉璃点了点头,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陆风。
“陆将军,你觉得那伙黑衣杀手,他们的目标真的是那个信使吗?”
陆风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回主公,属下当时也觉得奇怪。那伙人的身手,虽然远不及狼卫,却也算得上是精锐,可他们的打法却很奇怪。”
“他们看似招招致命,实则处处留有余地。与其说是在‘刺杀’,倒不如说,更像是在‘拖延’。”
“拖延?”
“没错,他们像是在等我们出手。”陆风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然后,再用一种最‘合理’的方式,将这枚令牌‘送’到我们的手上。”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还只是猜测。那么现在,他们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由安王亲手为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他到底想做什么?!”春桃早已是吓得面无人色,声音都在发颤,“他既然想对付我们,为何不直接动手?反而要费这么大劲,跟我们玩这种猜谜的游戏?”
“因为,他要的不是我们的命。”沈琉璃看着桌上那枚,在烛火下泛着幽光的黑莲令牌,“他要的是我们手中的那份,足以扳倒大皇子的证据!”
“他知道,我们手上握着张启年这张王牌。可他也同样知道,我们不敢轻易地,将这张牌打出去。”
“所以,他便为我们,送来了这两份‘大礼’。”
“那‘凤凰胆’,是诱饵。他在用张启年儿子的性命,来逼我们,不得不与他产生联系。”
“而这枚‘黑莲令’,则是他递过来的刀!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他有能力,也有实力,成为我们扳倒大皇子的最强盟友!”
“他这是在……招安我们!”
君北玄在她脑中,说出了最后的答案。
“好一个安王!”顾九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由衷的赞叹,“这个老狐狸,真是把人心算计到了骨子里!他这是想空手套白狼,让我们去当他手中的枪,为他除去大皇子这个心腹大患啊!”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春桃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这简直就是一个死局啊!我们若是与他合作,便等于与虎谋皮。可我们若是不合作,张将军的儿子便没救了,我们也将失去这唯一的臂助!”
是啊,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琉璃的身上。
“合作,自然是要合作的。”
许久,沈琉璃才缓缓开口。
她的脸上,露出了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笑容。
“只是,这合作的方式,便由不得他了。”
她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在那座,代表着“安王府”的标记上,轻轻一点。
“他不是想当‘黄雀’吗?”
“那我们,便为他准备一场,让他永生难忘的好戏!”
她转过身,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
“陆将军,”她第一个,将目光投向了陆风,“从现在起,你不用再理会任何关于‘黑莲令’的线索。我需要你,立刻带上狼卫返回通州港!”
“返回通州港?!”陆风一愣。
“没错。”沈琉璃点了点头,“我需要你,在那里为我寻一个人。”
“一个,早已被所有人都遗忘了的‘死人’。”
随即,她的目光又转向了顾九。
“顾先生,你的任务,是继续为张家公子‘治病’。”
“治病?”顾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主公,您没开玩笑吧?没有‘凤凰胆’,我拿什么治?用我的口水吗?”
“我自然知道,你治不好。”沈琉璃继续说道,“所以,我才更需要你,将这场病,治得越久越好,越轰动越好。”
“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沈琉璃为了兑现承诺,正在倾尽所有,为张家公子,寻医问药。”
“我要让安王那个老狐狸,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为我们准备的这个‘诱饵’,是何等得美味。”
“只有这样,他才会放下所有的戒备,心甘情愿地走进我们为他准备的,”
“另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