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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北境,襄水原。
初春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广袤的原野上,衰草连天。
此刻,这片曾经宁静的土地,却被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各色旗帜和简陋皮甲组成的庞大人海所覆盖。
荆州联军,二十万!这是吕伯渊赌上吕家数百年积累,再加上其余六大世家几乎掏空了家族底蕴,东拼西凑,才勉强聚集起来的庞大兵力。
他们来自荆州各郡县,有世家豢养的私兵部曲,有临时强征的农夫青壮,装备五花八门,大部分只有简陋的皮甲甚至布衣,手中的兵器也多是长矛、朴刀甚至削尖的木棍。
只有少数世家核心子弟率领的亲卫队,才能装备上相对精良的铁甲和刀剑。阵型虽然竭力维持,但在浩大的规模下,依旧显得有些散乱和拥挤。
二十万人马聚集在一起,人喊马嘶,尘土飞扬,嘈杂声浪直冲云霄,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壮和难以掩饰的混乱。
联军中央,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大点将台上。吕伯渊一身戎装,脸色却透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眼中布满血丝,既有亢奋,更有深藏的巨大恐惧。
他望着台下这片他倾尽所有才拉起的“大军”,心中却没有半分底气。
材王十万边军的覆灭,如同噩梦般萦绕不去。他只能不断地用“我军人多势众”、“背水一战”、“哀兵必胜”这样的话来麻醉自己,也麻醉着其他几位同样脸色难看的家主。
“报——!!!”
凄厉的嘶喊划破嘈杂。一名斥候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连滚带爬地冲上点将台,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
“来…来了!顾…顾风的大军…到…到襄水北岸了!”
所有人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吕伯渊一把抓住斥候的衣领,厉声喝问:“多少人?!什么情况?!”
“黑…黑色的铁甲…无边无际…全是铁甲!还有…还有拿巨盾长矛的…还有…还有背着可怕大弩的…太多了…看不清…根本看不清有多少…像…像钢铁的潮水…压过来了!”斥候语无伦次,显然已被那恐怖的景象吓破了胆。
“废物!”吕伯渊一把推开斥候,强作镇定地登上点将台最高处,举起沉重的青铜瞭望镜,向北岸望去。
只看了一眼,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襄水北岸,地平线上。一片由纯粹的、冰冷的金属构成的浪潮,正以一种沉默而无可阻挡的姿态,缓缓铺展而来。
最前方,是沉默的黑色洪流——铁浮屠!四万重甲骑兵,人马皆覆甲,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冰冷的甲胄在初春的阳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芒,马蹄踏地的声音汇成一片低沉的、撼动大地的闷雷!
紧随其后,是三座巨大的、由塔盾和长矛组成的移动城墙——帝国军团步兵方阵!巨大的筝形盾深深**地面,连成一片不可逾越的钢铁壁垒,密密麻麻的破甲长矛斜指前方,寒光闪烁,如同钢铁森林!步伐整齐划一,每一次踏步,都让大地为之震颤!
两翼,是身披重甲、手持巨大方盾、背负狰狞重弩的瓦兰迪亚神射手!他们沉默地拱卫着中军,如同蛰伏的猛兽,只待一声令下,便将致命的弩矢倾泻而出!
没有喧嚣,没有杂乱的旗帜,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由钢铁和杀戮意志构成的死亡之海!肃杀!
绝对的肃杀之气,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襄水原!二十万荆州联军那嘈杂的声浪,在这片沉默的钢铁洪流面前,如同蚊蚋般微弱可笑!
吕伯渊手中的瞭望镜“哐当”一声掉落在点将台的木板上。
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差距…太大了!这根本不是军队,这是…这是来自地狱的魔神军团!
恐惧如同瘟疫,以点将台为中心,瞬间蔓延至整个二十万联军的每一个角落!刚才还喧闹嘈杂的士兵们,此刻如同被扼住了喉咙,死寂一片!
无数双眼睛惊恐地望着北岸那片沉默推进的钢铁之墙,握着简陋兵器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
一股绝望的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顾风的中军大纛之下。玄色龙袍的年轻帝王,端坐在一匹格外雄骏的披甲战马之上。
他并未看向对面那如同蝼蚁般聚集的二十万人海,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荆州的山川河流,落在了更遥远的狼关与范山关。
他缓缓抬起右手,动作随意,却带着掌控乾坤的冷酷。
身后,八万钢铁之师,骤然停步!
如同山岳般,稳稳地矗立在襄水北岸。冰冷的杀气,凝聚成实质的飓风,狠狠撞向南岸那瑟瑟发抖的二十万“哀兵”。
顾风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如同死神的微笑,清晰地映入荆州联军每一个绝望的瞳孔之中。
荆州的血…”他低语,声音却仿佛响彻在每一个人耳边,“该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