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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案上的袅袅青烟,模糊了菩萨大慈大悲的脸。
手上佛珠停止转动,俞丽书缓缓睁开眼睛。
枯井无光的眸底闪过一抹深恶痛绝的恨意。
转过身又消失不见。
“清川,不是妈妈不想给你,只是这个药它还在临床测试阶段,那孩子那么小,要是用了这个药出现什么严重后果,你不是要了知夏的命吗?”
十多年前俞丽书投资了一个实验团队,专门研制治疗脑死亡的药物。
这些年研制出来的药更新迭代,已经有了显著的效果。
他们最新研制的《脑通安宁》于三个月前在国外投入临床试验。
许清川派人到试验的医院去查过了。
五个脑死亡患者在用了三个月的药后,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好转迹象。
他本想等药正式上市后再给小奕使用。
可他怕简知夏等不到那个时候。
这几天简知夏的身体也在每况愈下。
接连三天他都来求俞丽书给他药,每次都无功而返。
今天他一定要拿到药。
“我用我手里的股份换药。”
俞丽书一愣。
定定地看着许清川的表情,观察他是不是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只要您肯给我药,我就把我的股份转赠给您。”
片刻后,俞丽书弯唇露出慈爱的轻笑。
“傻孩子,股份是你出生时你爸爸给你的诞生礼,妈妈要你股份干什么。不过……你要是真想要药,你得答应妈妈一件事。”
“什么事?”
俞丽书从蒲团上站起来,捏着佛珠坐在旁边的矮榻上。
许清川立即起来给她倒茶。
倒完茶就站在旁边。
俞丽书也没说让他坐下,不疾不徐地捏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也老大不小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上孙子?我看段家的千金就挺不错的,我询问过段总的意见了,他说你们两个要是有缘分,他很乐见其成。”
“我的意思是,明天你去跟段家千金吃个饭,她要是对你没什么不满,咱就选个好日子把婚定了,你觉的怎么样?”
俞丽书慈爱地看着许清川笑,笑容里藏着看不见的针。
许清川垂在身侧的双手蜷了蜷,喉管滚动了一下。
“药什么时候给我?”
“你和段家千金订婚后,想要多少药妈都给你,所以时间早晚取决于你。”
许清川紧抿着薄唇,下颌线绷紧,垂眸陷入纠结中。
俞丽书并不着急,拿起茶杯慢慢啜饮,耐心地等着他作出决定。
答案她已成竹在胸。
细香头顶猩红闪烁,灰白色的烟灰掉落一截又一截。
许清川终于开口。
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而是问了他很久以前就想问的问题。
“妈,我真的是您亲生的孩子吗?”
不知道俞丽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闭眼打坐的。
闻言,手掌中转动的佛珠停下,睁开愤怒的双目。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不是我生的是谁生的?”
许清川扯唇苦笑了下,看着俞丽书的眼眶一点点泛红。
“既然我是您亲生的,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您对我的爱呢?”
“段大海的女儿是圈内出了名的**,名声狼藉,小姑都亲手帮她堕过两次胎,您让我跟这样的女人结婚?”
俞丽书反驳,“年轻人爱玩很正常,等你们在一起后你管着点,她也就不会再去外面玩了。”
“清川,妈也是为了你好,自从段博文升了市长秘书,段家这两年风生水起,去年又拿下了南城金矿的开采权,这往后十年都如日中天。”
“你和段家千金结成连理,咱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你爷爷那么大岁数了,往后我们在官场也要有自己的人脉不是?”
许清川嗤笑,感觉太过讽刺。
段大海早年就是个开澡堂子的,后来抓住商机成了一个暴发户。
他大儿子段博文争气,吃上了公粮,他做生意也更加顺遂了,这才在南城豪门圈占有一席之地。
但说和许家门当户对,段家还不能够。
况且段家千金又是那样的名声。
这就是所谓的为他好?
“既然段家这么好,您怎么不让清岩娶段家千金?”
俞丽书脱口而出,“清岩怎么能娶那种女人……”
察觉到自己失态,话说一半顿住。
脸色很是难看。
许清川轻轻呼出一口气,眼角潮湿。
第一次向自己的母亲扒开心扉。
“我知道您一直都不喜欢我,小时候我高烧到浑身抽搐,您说打针吃药不好,宁可跟奶奶撒谎说我好多了,也不送我去医院。”
“不管我多么喜欢的玩具,只要清岩一句他想要,您就让我送给清岩。”
“您知道我为什么学医吗,除了想要治好唐甜的病,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许清川盯着俞丽书的眼睛,一句一顿地说。
“因为五年前我亲耳听到您对清岩说,他一定要成为许家的继承人,手足亲情在权力面前不值一提,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俞丽书攥紧手里的佛珠。
许清川说,“我从来不在乎什么权力,什么继承人之位,为了让您安心,我去学医,表现得对公司毫无兴趣,也从不参与任何商业活动。”
“我都已经这样了,您还是不放心,那您就冲我来啊,为什么要伤害知夏?”
许清川泛红的眸子里一点点渗出锋芒。
“您派人去会所侮辱她,回家路上追杀她,就连来许家参加奶奶的寿宴,您都要害她。”
“就因为我喜欢她,您想让我痛苦,让我没有心情去跟您喜欢的儿子争夺继承权?您就这么不择手段。”
俞丽书脸色早就千变万化。
她还以为许清川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隐忍着没说。
更让她意外的是,他连她派人害简知夏的事都查清楚了。
许清川嗤嗤地笑,笑的悲哀,笑的眼泪流了出来。
“现在,我终于承认爸说的话了。”
“你爸跟你说什么了?”俞丽书立即问。
捅破那层窗户纸后,俞丽书脸上的防备都不加掩饰了。
许清川自顾自的笑,双手捂住脸狠劲抹了一把。
确实他连保护在乎的人的能力都没有。
最好的保护,不是让伤害他在乎的人付出代价。
而是让人不敢对他在乎的人下手!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他对不起知夏和小奕。
“你别笑了,你快说你爸跟你说什么了,你不想要药救那个小野种了吗?”
俞丽书气急败坏。
她知道许栋梁偏心许清川,担心许栋梁偷偷给了许清川什么好处。
许清川笑声止住,神色缓缓恢复冷漠。
“爸说我太优柔寡断,应该要好好磨练心性,我觉得他说的对,我都要成家立业了,早过了当妈宝的年纪,我还在意妈妈爱不爱我干什么,应该把目光放的远一些。”
闻言,俞丽书悬起来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只要不是偷着给了他好处就好。
许清川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好,我答应您,明天和段小姐相亲,订婚的事您就安排吧。”
说完许清川出门消失在浓黑的夜色里。
他刚走,佛龛后面走出来一个戴面具的男人。
“你不是一直想要他手里的股份吗,他主动给了为什么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