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她害怕的,根本不是这些。
她下乡之前,把所有可能的后果都想过了,觉得自己都能承受。
可直到现在她才醒悟,自己最不能接受的事情,是在她抛弃妈妈之后,妈妈居然也冷淡地放了手。
这半年来,她从偶尔传来的消息里得知:妈妈不管她了,不管哥哥了,不管二嫂了,甚至不要爸爸了,转身奔向了大哥……
接下来不用想也知道,妈妈已经重新过上幸福的好日子了,这一次,她找到了值得她付出的人。
真好啊……
妈妈是有能力的女人,不需要任何人她都能过上好日子,甚至能带别人一起过上好日子。
只是一直以来,她的队友都在拖她的后腿罢了。
现在,这些拖后腿的人不见了,可想而知,妈妈现在能过得多愉快。
嗯,其实,她也只是一个拖妈妈后腿,对妈妈毫无反馈毫无帮助的**人啊!
乔幼苗想着,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哭得不能自已。
她并不想做一个坏人,但她又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自私冷漠,她又并不想做个善人,因为——善人是会吃大亏的!她吃不起!
乔幼苗感觉自己像是在进化,深深扎根在生活的泥土里,吸取着经历带来的养分,在痛苦中拼命挣扎着生长,一点点向上拔节。
总有一天,她也会成为像妈妈那样的大树,成为一个对别人有用的人。
可那时候,“乔幼苗” 自己又在哪里呢?
她不知道。
但她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慢慢生长,慢慢寻找生命的答案。
她知道,在妈妈这里,她再也找不到答案了。
1977 年初二的夜里,乔幼苗躺在乡下的土炕上,突然间,仿佛从身体到灵魂,都真正长成了一个大人。
乔幼苗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闭上了眼睛。
而与此同时,陆西辞从房间里出来,无声的给杨玉贞倒了一杯茶,两个人对着坐,陆西辞问:“愿意和我说说吗?”
杨玉贞这个人,是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的人,是个喜欢一个机会做出好几个结果的人。
她没有放弃这样的机会。
别看她住在陆西辞家里,但是两人单独聊天的机会,却是极少的。
“我的事,乔云霆和你说过一些吗?”杨玉贞根本不在乎翻出自己苦难深重的历史给别人看。
她从不为了自己丑陋的过往羞愧。
因为,不管她现在过得再怎么样的好,那都是她的来时路!
“大乔爹爱上了一个寡妇,小儿子偏又看上了那寡妇带的小寡妇,结果父子俩着了魔似的,都离了婚,把这寡妇母女一起娶回了家。”
杨玉贞捧着个搪瓷茶缸,语气平平地说道。
这话,又平淡,又炸裂!
乔云霆之前倒是跟陆西辞提过家里的事,却没说得这么细致。
陆西辞光是听着,都忍不住为杨玉贞觉得委屈 —— 摊上这样的糟心事,换谁都难以承受。
可杨玉贞脸上半点难过的神情都没有——
她并不难过,她只想自由~~~
杨玉贞心里都快要唱起来了。
刚才接连听到两个好消息时,她都想倒杯酒庆祝庆祝,只是眼下还得端着。
杨玉贞用平静里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忧伤的语气继续说道:“我出来散心,说起来也是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家里那摊子烂事。我虽说有健康的身子,有稳定的工作,有房子有车子有票子…… 可现在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乔云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