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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掌心宽厚而有力,稳稳托住她的手臂,连手里两个酒杯都只是微晃,涟漪一圈圈沉下去,倒是一滴没减出来。
宋景棠正要后退,裴度先一步松开手,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
二人之间,月色填满空隙。
裴度垂眼看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半壁灯,他眼眸在暗处幽暗沉晦,眸光落在人身上,总有股子凉意。
“等在这里做什么?”他问。
宋景棠只能老实交代:“我是你签进来的,今天这种场合我应该早点主动来给裴总你敬酒的。”
这么打官腔的场面话,一听就不像是宋景棠的脑子能想出来的……
裴度抬了下眼,目光从半敞的门里钻进去,一眼就锁定了他空位旁边的副总。
教她这些…
宋景棠:“裴总,我敬……”
裴度没什么表情地打断她:“进去。”
宋景棠刚递出去的酒杯停在半空,又缩回来。
她能感觉到裴度心情貌似不太妙。
她识趣地又端着两杯酒往回走。
反正她敬了,是裴度不喝,总不能再怪她不懂这些职场人情世故。
这么想着,宋景棠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裴度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走在宋景棠身后。
一进门,他忽然当众开腔,喊了一声:“宋组长。”
原本高管那边就时刻注意着裴度的动向,他一进来,一桌人正准备起身等他落座。
现在裴度这一嗓子喊出来,全场的目光齐刷刷从他转移到宋景棠身上。
偌大的包间内,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成为目光中心的宋景棠:“……”
I人地狱啊。
裴度迈着长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她跟前,从她手里接过一杯酒。
宋景棠:“?”
她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
然后,下一秒,她就看见裴度在她面前俯首低头,手里的酒杯递上来,杯口矮她半截。
宋景棠眼睛倏然瞪大了。
全场死寂,有筷子吓得掉地上的声音。
裴度撩了撩唇,一贯慵懒的腔调却添了几分难得的正经,“宋组长带领整个项目组进度神速,这杯,我敬你。”
他无需刻意拔高嗓音,到裴度这个位置,所有人都会静下来听他说话。
“……”宋景棠愣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裴度一口饮尽,长指捏着瓷杯反转过来,一滴不剩。
不是给她,而是给在场所有人看。
这是他裴度主动低头敬酒的女人,所以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任何人能让她敬酒!
他这样捧她。
可为什么?
“……”
宋景棠心口震颤,速来淡然的清眸深处,掀起一阵波澜。
裴度已经若无其事地迈步回主桌。
他从她身旁擦过,**的西服布料贴着她的裙摆轻轻压过去,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幽沉的气息。
宋景棠敛了敛神,兀自回到原位。
在裴度落座后,整个包间就重新恢复了生气,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但宋景棠能感觉到,四周时不时有窥视的目光在打量自己。
有跟她平日关系不错的同事,接着酒劲儿调侃:“宋组长,你面子可真大啊,那可是裴总,他亲自敬你酒哎!”
贝琳护着:“裴总那是重视人才,何止是裴总,车易坤车教授你们应该都知道吧,车教授就跟宋组长有私交,一直很想挖她过去呢。”
车易坤的名字扔在哪里都是响当当的,更遑论研发中心这一批都是高学历人才,基本都把车易坤视为偶像。
贝琳这么一说,大家立刻转移了八卦的心思,开始讨论起车教授的著作成就。
宋景棠吃了两口菜,忍不住回头朝裴度那边看了眼。
下一秒,脑袋就被贝琳押着转了回来。
宋景棠:“?”
贝琳给她使眼色,让她看手机。
宋景棠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就看见贝琳发来的消息。
贝琳:【景棠你可千万别对裴总动心啊!!】
她对裴度动心??
开什么国际玩笑!
宋景棠一阵无奈,她正要回复,贝琳在她旁边两个拇指快把手机按冒烟了。
下一条消息紧跟着进来。
贝琳:【公司那几个单身高层你看上谁都行,裴度千万要离远点。你别看裴度表面风光,可裴家以后注定是正牌少爷裴知聿掌权!裴度这种私生子,其实风光不了几年,而且豪门水深,裴家就更是深沟海渊,你千万别往里跳!】
宋景棠看完,禁不住笑了一下,心头漫上来一股暖意。
贝琳让她离裴度远点,不是因为觉得她配不上裴度,而是担心,她跟裴度扯上关系,过得不好。
而她嫁给霍云深那些年,他身边所有人都在说她不配……
宋景棠忍不住抱了抱贝琳,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对裴度动心,裴度更是不可能会喜欢我。”
虽然时隔七年,裴度的确变化不小,可他当年最讨厌她的时候,是见了她都会嫌弃到绕道走的程度。
宋景棠又坐了一会儿,觉得包间里太闷,她借口上洗手间,拿着手机出去了。
她找了个清净的露台,有个木秋千,缠着枝蔓,周围还有不少绿植盆花。
辰辰发来消息,他已经挑好了明晚想去吃的餐厅,宋景棠看了看位置,距离她住的小区也不远。
她直接打电话去订了个4-6人的小包间。
刚放下手机,抬眼,拱形的门廊前就多了个人。
裴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罗马柱旁,指间夹着一根没点的烟。
他脱了外套,里面是微光泽感的衬衣,在月色里七分贵气三分骄矜,领口两颗扣子扯开了,颈线修长,漂亮的锁骨露出半截,溢出来一点荷尔蒙爆棚的**底色。
再搭配上那张妖孽的脸。
此情此景,宋景棠觉得自己应该吹个口哨,才是对他美色的尊重。
但她不敢。
“裴总。”宋景棠局促地站起来,有点尴尬地蹭了蹭鼻尖,“您是找我吗?”
裴度:“…路过。”
他这次属实冤枉,真是出来透个气。
听到不是奔着她来的,宋景棠明显放松不少。
“那我先回去了。”
裴度垂眼看着她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样,眼底的温度越来越低。
他手一伸,长臂拦住她。
“宋景棠……”
我是能吃了你么?
但这句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先有男人醉酒大着舌头的说话声,从走廊另一侧清晰地渡过来。
宋景棠来的时候记得,那边有个洗手间。
“你说老子兢兢业业在华西制药干了多少年?二十五年啊!我才爬到这个位置,特么在一个毛刚长齐的臭小子面前装孙子!”
宋景棠:“……”
这骂的是裴度了。
她小心去看裴度的脸色,俊脸冷淡,没有表情。
另一个男的接话:“常兄忍了吧,没被裁已经算我们运气好了。我们当牛做马,谁让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呢!”
常经理冷笑,不屑道:“裴度算什么生在罗马?他要是裴知聿我也就咽了这口气,他是什么出身,谁不知道?”
另一个男人明显没那么醉,紧张起来:“常经理,有的话可不敢说!”
常经理借着酒气,根本听不进去劝,极尽鄙夷,“怕什么?他裴度亲妈就是个站街女,连高级**都算不上,听说给钱就能上,也不知道哪来的**运,能遇到裴家的家主……”
裴度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整个人气场明显冷了下去,一双黑眸透出阴佞狠色。
然而没等他有下一步举动,余光里那抹红色晃过。
宋景棠摸走盆栽底下一块鹅卵石,猫腰弹出去半颗脑袋,瞄准,用力一掷!
“哎哟!”常经理惨叫声顿时传来,“谁啊!艹,老子的门牙!”
另一个男人意识到不妙,隔墙有耳,忙把他骂骂咧咧地拉走了。
宋景棠人躲在罗马柱后面,眉眼透着少见的狡黠。
裴度凝视着她,血液里叫嚣的狠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
宋景棠转头来看他,眼神里带着同情和不忍,在安慰他:“裴度,你别理他们。”
另一道稚嫩却温柔的声音,同时在他耳边浮现。
‘你别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