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一然的背包还没放下就先去顶楼给父母和各位祖宗上香,磕了三个响头,额头贴着地板久久不起。
等他再抬起头时,眼睛已经红了。
谢呈渊把楼下的贡品都拿上来一些,大家一起烧了点元宝,烧的时候他在地上画个圈,留一个缺口朝向家门,寓意“祖宗能进门来取”。
一家人重新坐上饭桌把饺子吃完,然后一起出发去老祠堂。
谢呈渊找人借了车,把东西搬上去后平稳切入大路,老祠堂离季家不远,很快就到了。
这一座山以前都是季家的,附近没人住,半山腰的云雾像薄纱裹着那处大宅。
青黑瓦顶在晨雾里露半截棱角,檐角垂着的铜铃被山风拂得轻响,铃音漫过层层松涛。
祠堂是老式砖木结构,墙体爬着暗绿的苔藓,木门漆皮斑驳,却仍透着沉厚的木纹肌理。
门楣上“季家祖祠”几字被岁月磨得温润的同时也被厚厚的泥巴糊住,只能隐约能辨出朱砂底色。
石阶从山脚蜿蜒上来,四处长满杂草、碎石,缝里嵌着枯草,季青棠一步一步而上时,能闻见松针混着泥土的湿腥气。
三个孩子也没要人抱,相互手拉着手努力跟着季青棠的脚步,谢呈渊和霍一然、季骁瑜则负责将车里的东西都搬上来。
等他们搬东西的时候,季青棠带着三个孩子在祠堂外面转了一圈。
没发现有人生活的痕迹,但墙壁上写满了标语,这些都是他爷爷和爸爸让人做的,就为了躲过动荡。
季青棠拿着钥匙打开祠堂大门,谢呈渊率先走在她面前,皱眉打量着周围。
檐下的破灯笼垂着暗红流苏,在风里轻轻晃,光影落在供桌的瓷瓶上,泛着冷润的光。
远处山雀啼鸣,穿过云雾漫进祠堂,与铜铃的脆响缠在一起,衬得整座建筑静得像沉在时光里,既带着烟火沉淀后的肃穆,又藏着山野间的清寂。
季青棠带着孩子忙着摆放祭品给,谢呈渊三人拿着铁铲去后面清理祖先坟前的杂草。
季家人都葬在这里,坟前立着漆黑墓碑,除了这些,旁边还立着几百个凸起的无名墓。
这些无名墓都是抗战时期的英雄,是季青棠的爷爷带人葬的,因为不知道名字,所以墓碑上是空白的。
正因为这密密麻麻的墓碑,季家祠堂才没有被红袖章的人推倒,因为他们也害怕,他们不敢,季家祠堂看似没人,其实四处都是人。
做贼心虚的人,往往比光明磊落的人更加害怕这些。
谢呈渊三人忙了很久没能完全将杂草清理干净,只能先简单处理一下,祭拜过了, 明天再继续过来清理。
一直拜到天黑,几人才收拾东西下山,季青棠被谢呈渊背着,糯糯和呱呱一个坐在季骁瑜的肩膀上,一个坐在他怀里。
小迟觉得自己大了,不让抱,就牵着霍一然的手下去。
等回到季家,天色已经黑透了。
众人饿得咕咕叫,谢呈渊便把贡品热了热,又起了一个大锅,专门用来烫青菜、烫牛羊肉和海鲜。
家里有了冰箱以后,季青棠拿出来的东西都光明正大很多,冰箱都塞满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饭,季青棠和三个孩子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却固执地坐在霍一然身边和他说话。
她和三个孩子负责问,霍一然负责回答,听着他的声音,季青棠更困了。
霍一然的声音像浸过温水的玉,带着清润的质感,不高不低,语速缓而不拖,尾音轻轻落下时,裹着一丝柔和的暖意。
没有多余的棱角,也没有刻意的低沉,像春日里掠过湖面的风,拂过耳畔时温温柔柔,连吐字都带着细腻的颗粒感。
季青棠听着听着就就睡着了,三个孩子也是,倒在霍一然身上闭眼就睡。
霍一然笑了笑,眼中带着极致的温柔和化不开的思念,不止是季青棠和孩子们想他。
他也很想他们,想家。
霍一然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季青棠睡得格外香,霍一然没回来之前,她总觉得这个家是不完整的。
现在他回来了,这个家就完整了,再加上去了祠堂,发现祠堂还好好,心情一放松,人自然就睡得香了。
清晨,谢呈渊又摘了一篮子的桂花,在客厅晾晒时发现在霍一然也起了,人还是从祠堂里出来的。
两个男人相互点了点头,然后进入厨房开始做早饭,今天他们还要继续去祠堂清理杂草。
要做点干粮带过去,干活干饿了就吃点垫垫肚子,现在把祠堂都清理出来,过年的时候他们可以再祭拜一次。
霍一然做了驴肉烧饼、牛肉烧饼、羊肉烧饼还有羊杂汤,焖了一盆大虾给季青棠和孩子们解解馋。
有霍一然做早饭,谢呈渊便专心给季青棠炖滋补品,燕窝炖一盅,花胶奶冻也给她做上,晚上可以拿来当夜宵。
忙着做饭时,季骁瑜也下来了,看了厨房里的人一眼,默默拿起搞卫生的工具把家里打扫一遍。
季青棠起来的时候饭菜刚做好,卫生也做好了,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坐着吃就行。
今天天气比较冷,喝着羊杂汤配烧饼还怪舒服的,吃完早饭,几人正准备出发去祠堂时,傅守家带着一篮子螃蟹来了。
傅守家看见霍一然,眼泪便落了下来,拉着他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
对傅守家来说,季家长子的意义还是不一样的,好像是只要长子在,这家就还有顶梁柱,这个家就不会散。
傅守家情绪太激动了,休息了十几分钟才缓过来,又得知他们要去祠堂,思索几秒,说:“老爷当初在祠堂留了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哪个位置。”
“老爷曾经说过,那里的东西只有季家人才知道位置,但目前可能只有少爷知道,如果你们不知道的话,就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傅守家又说了很多,大多数都是以前的旧事了,季青棠几人就听着,直到老人家累了,他们才送老人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