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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马槽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匹口吐白沫的白马,还在地上时不时地抽搐两下,证明着刚才那惊天一跃,并非幻觉。
三皇子赵构,姿态狼狈地趴在地上。
他感觉自己的鼻子像是断了,嘴里满是泥土和青草的腥味,还有一颗门牙似乎也变得摇摇欲坠。
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他内心的羞愤和崩溃。
他没摔下悬崖,却在平地上,摔了个狗**。
他的马,也快死了。
最要命的是,这一切还被他最不想看到的人,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燕惊鸿。
燕惊鸿的面容,依旧冷酷无比,看不出喜怒。
“来人。”
燕惊鸿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波澜,打破了这尴尬的宁静。
“三殿下受惊了,还不快扶殿下起来。”
两个靖灵卫立刻翻身下马,上前将那个还在地上怀疑人生的三皇子,给一左一右地架了起来。
“燕惊鸿!”
三皇子一把推开身旁的侍卫,指着燕惊鸿的鼻子,声音因为愤怒和羞辱而变得有些嘶哑。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燕惊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
“本官奉圣上之命,前来搜救遇险的皇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匹已经奄奄一息的白马,和那道深不见底的悬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玩味。
“不过现在看来,殿下吉人天相,洪福齐天,似乎并不需要本官的救援。”
“你!”
三皇子被他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都憋青了。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彻底栽了。
不仅计策失败,还把自己给玩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地方。
“我们走!”
他对着身后那些同样一脸懵逼的心腹,怒吼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哎哟”一声,整个人再次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这一次,他扑倒的方向,正好是那匹已经快要断气的白马。
“噗通!”
一声沉闷的声响。
他整个人,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尸体上。
……
众人一阵语塞。
燕惊鸿看着眼前这出闹剧,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对着身后的亲卫,淡淡地吩咐道。
“去。”
“把三殿下,请回去。”
“顺便,把这匹忠心护主的宝马,也一并厚葬了。”
三皇子“遇险”又“安然无恙”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营地。
当众人看到那个灰头土脸、鼻青脸肿、连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三皇子,被靖灵卫“护送”回来时,一个个表情都变得极其古怪。
尤其是当他们听说,三殿下是靠着坐骑的“惊天一跃”,才飞跃了惊马槽天堑时,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这哪里是遇险,这分明是遇仙了啊!
一时间,各种关于“三殿下得神马护佑”的离奇传闻,开始在营地里,悄然流传。
三皇子听着这些议论,只觉得每一句,都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
他再也待不下去,直接称病,带着他的人,灰溜溜地离开了围场。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陆夭夭,则在自己的营帐里,安安稳稳地喝着茶,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当她听说三皇子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只是摔了两跤,还顺便损失了一匹宝马时,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还好还好。
没死人就好。
她现在,是真的怕了自己这张嘴了。
就在她暗自庆幸之时,营帐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了。
一道高大而冰冷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燕惊鸿。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只是眉宇间,似乎带着一丝疲惫。
春喜一看到他,立刻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吓得一个哆嗦,躲到了陆夭夭的身后。
陆夭夭也连忙站起身,对着他,盈盈一拜。
“见过燕大人。”
燕惊鸿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他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动作带着几分烦躁。
陆夭夭看着他,心中有些忐忑。
这个活阎王,又想干什么?
难道,他又发现了什么破绽?
“陆县主。”
燕惊鸿放下茶杯,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她。
“你可知,今日之事,有多凶险?”
陆夭夭低下头,一副柔弱顺从的模样。
“小女子不知,还望大人赐教。”
燕惊鸿冷哼一声。
“三皇子在惊马槽的断崖之下,早就安排好了人手。”
“他今日,是做足了万全准备,也要将你拖下水。”
“若非他那匹马,突然神力附体,飞跃了天堑。”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你现在,恐怕早已是诏狱里的阶下囚了。”
陆夭夭的心,猛地一沉。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她眼眶一红,两行清泪说来就来。
“大人明鉴!小女子……小女子真的是冤枉的啊!”
“小女子当时,只是真心希望三殿下能平安无事,谁知……谁知竟会发生那等奇事。”
她一边说,一边用帕子按着眼角,哭得梨花带雨。
燕惊鸿看着她那副炉火纯青的演技,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在营帐里来回踱步。
“行了,别哭了。”
“本官今日来,不是为了听你喊冤的。”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天道之物,反噬其身。”
他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县主聪慧,当知凡事过犹不及。”
“下一次,若再有类似之事……”
“提前知会本官一声。”
“本官……不想再为任何人,收拾烂摊子了。”
陆夭夭闻言,哭声一顿,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着他。
就在这时,燕惊鸿突然“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手,下意识地扶住了自己的后腰。
陆夭夭一愣:“大人,您……您怎么了?”
燕惊鸿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额角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无事。”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方才在峡谷中,为了赶路,马骑得急了些,似乎不慎扭到了腰。”
扭到腰了?
陆夭夭看着他那痛苦的模样,心中涌现起小小的愧疚,混合着一丝幸灾乐祸,最终还是良心占了上风。
她决定真心实意地帮他一把,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祝福的威力。
然后……再顺便借他做个实验。
她上前一步,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真诚关切笑容。
“大人,您为国操劳,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这腰伤,可不是小事,一定要好生休养。”
“我在此,真心祝愿大人——”
“腰伤尽去,龙精虎猛,早日康复!”
陆夭夭话音落下,在小小的营帐里回荡。
燕惊鸿听了,不知为何,后背突然窜起一股凉意。
他看着少女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腰,好像更疼了。
“不必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开口拒绝这份好意。
然而,已经晚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腰处,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爽到极致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呃……”
燕惊鸿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额角的冷汗,如同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他高大的身体,猛地一晃,险些当场就跪倒在地。
“大人!”
陆夭夭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想伸手扶他。
“别碰我!”
燕惊鸿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他扶着桌子,艰难地站直了身体,那姿态依旧是冷傲孤高,只是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的僵硬和滑稽。
“本官……无事。”
他再三吸气,强迫自己将那股几乎要冲破天灵盖的剧痛,给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时辰不早了,县主,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迈开脚步,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出了营帐。
陆夭夭看着他落荒而逃般的背影,心中那点小小的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想笑又不敢笑的复杂情绪。
她发誓,她这次,真的是真心的!
她真的是想让他好起来的!
可为什么……
她看着自己那双白皙纤细的手,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