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格。
当这个对于商人而言本该是世界上最动听也最能激发其所有智慧与贪婪的词汇，从林峰那平淡却又仿佛是蕴含了最终裁决权的口中缓缓吐出之时。
那位一向是以万物皆有价为最高行动准则，甚至敢于向深渊领主兜售圣光、向神圣天使贩卖堕落的神秘小丑商人，其神魂深处所感受到的却并非是任何的兴奋与机遇。
而是，一股足以将他那颗由最纯粹的契约精神所构筑而成的冰冷心脏都当场彻底冻成齑粉的史无前例的巨大恐惧。
因为他非常清楚地知道，在这场从一开始就由对方所主导的恐怖交易之中，自己根本就不是那个可以讨价还价的买家或者卖家。
自己和自己这艘承载了诸天黑市最高机密的古船，连同船上所有的船员……
都只不过是对方砧板之上那件等待着被估价然后被处理的可悲商品而已。
冷汗第一次从他那张永恒微笑的裂开面具之下疯狂地渗透了出来。
他那颗运转速度足以在瞬间就算清一个宇宙所有财富总和的商人大脑，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运转着。
怎么办？
该怎么办？
反抗？
别开玩笑了。
连归一神教四位审判官（在他看来至少是四位）与万渊魔主那两支堪称毁天灭地的无敌大军，都在对方那三个看起来仅仅只是部下的怪物的玩弄之下，连一刻钟都未能撑过便已全军覆没，甚至连尸骨都被啃食得一干二净。
自己这艘虽然号称是能万界通商，但本质上却依旧是以交易与逃生为最高设计理念的商船，又拿什么去跟这种连战争本身都能当成游戏来玩的究极怪物去反抗？
逃跑？
更是痴人说梦。
对方那平淡的一句话便能将自己这艘已经开启了万界迁跃模式的古船连同时空都给禁锢在原地。
这已经不是力量层面的差距了，这是维度的碾压。
就如同一个生活在二维画纸之上的小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那个生活在三维世界、可以随意将这张画纸揉成一团的神的存在。
那么剩下的选择似乎就只有一个了。
一个对于商人而言最耻辱却又最现实，也是唯一有可能博得一线生机的选择。
那就是在对方给出那个自己绝对无法承受的价格之前，主动地展现出自己所拥有的、足以让对方暂时放弃将自己这件商品给处理掉的独特使用价值。
一念至此，小丑商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决断，仿佛是赌上了自己所有身家乃至整个诸天黑市的未来的极致疯狂。
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对着那片他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未知与神秘的混沌道庭的方向，恭敬地深深地弯下了他那从未向任何存在真正弯下过的高傲的腰。
他那夸张与戏剧性的咏叹调在这一刻再次响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那咏叹调之中不再有任何的轻浮与玩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是小丑在面对着自己唯一的主宰之时所能展现出的最极致的谦卑与狂热。
“……至高无上的，伟大的，混沌的，君主啊！”
他的声音通过一种奇异的、能够跨越一切空间与法则的契约共鸣清晰无比地传递到了林峰的神谕大殿之中。
“请……请宽恕我等，这些来自于卑微尘埃之中的逐利者的无知冒犯吧！”
“我们，并非是敌人！”
“我们，只是，一群被您那如同恒星般耀眼的伟大光辉所吸引而来的，最卑微也最忠诚的仰慕者啊！”
这番极致谄媚与肉麻吹捧的话语，若是从任何一个人的口中说出，恐怕都会让人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恶心与不屑。
但是当它从这位刚刚才亲眼目睹了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宇宙格局的恐怖屠杀的神秘黑市之主口中，以一种真诚与恐惧的咏叹调说出之时，却只剩下了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巨大讽刺。
“哦？”
混沌道庭，王座之上，林峰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饶有兴致的玩味笑容。
他并没有打断对方的表演，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是在欣赏着一个即将要被送上绞刑架的死囚在做着他最后的也是最精彩的求生演出。
得到了默许的小丑商人其心中的恐惧虽然没有减少分毫，但其言语之中的逻辑却变得愈发的清晰与疯狂。
“伟大的君主啊！”
“我们诸天黑市虽然只是一群微不足道的商人，但是我们却拥有着足以让任何霸主的征服之路都变得更加平坦也更加高效的独特价值！”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裂开的微笑小丑面具仿佛是正在向着林峰展现着自己那最后的也是最大的底牌。
“我们拥有着覆盖了整个宇宙墓园乃至那遥远的鸿蒙本源界最边缘地带的最全面也最隐秘的情报网络！”
“归一神教剩下的那三只臭虫，他们的神国坐标、他们的性格弱点、他们所执掌的神职的破解之法……只要您想知道，我们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为您呈上来！”
“我们还拥有着连通了诸天万界无数个破碎宇宙的最独特的走私渠道！”
“那些早已是在本源界之中绝迹了亿万年的禁忌神金！那些来自于其他宇宙的、拥有着奇异法则的独特道之果实！甚至……甚至是一些来自于那传说中的归墟之地的禁忌遗物！只要您需要，我们都可以为您弄来！”
“而我们为您准备的那份所谓的见面大礼……”
说到这里，小丑商人的声音陡然一转，充满了诱惑与疯狂。
“……那其实是我们诸天黑市在不久之前，通过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从一个自称是来自于一个名为永恒神朝的神秘势力的使者手中，所得到的一份残缺的星图！”
“而那份星图所指向的最终的坐标点……”
“……正是那传说之中埋葬了无数个宇宙的神之墓地的核心！是那传说之中隐藏了足以让任何存在都一步登天成为永恒的终极奥秘的……”
“——万古神藏！”
轰！
当万古神藏这四个字从那小丑商人的口中以一种狂热与诱惑的咏叹调吼出之时，整个混沌道庭的至高大殿之中，无论是嗜血的海拉，还是智慧的吉安娜，亦或是那古井无波的阿斯塔洛斯，他们的眼中都在这一刹那不约而同地闪过了一丝名为震惊的极致骇然。
万古神藏！
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宝藏。
那是流传于整个鸿蒙本源界最为古老也最为神秘的终极传说。
据说在那遥远的不可追溯的上一个甚至是上上个纪元，曾有一个无比辉煌也无比强大的、统一了诸天万界的终极神之文明。
而那个文明的最终归宿便是那座埋葬了他们所有辉煌与荣耀的传说中的万古神藏。
无数个纪元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惊才绝艳的神帝甚至是主宰级的无上存在，为了寻找那座传说中的神藏而前赴后继，最终都消失在了那历史的尘埃之中。
而现在，这个神秘的黑市商人竟然说他拥有着通往那座终极神藏的地图？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财富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足以让整个宇宙都为之彻底疯狂的终极诱饵。
然而就在这足以让任何神明都为之呼吸停滞的巨大震惊之中，那至高无上的混沌王座之上，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一切的年轻君主，其脸上却依旧是没有任何的波澜。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他的眼眸。
他那平淡却又仿佛是早已看穿了一切的混沌目光，落在了那个已经将自己最后也是最大的底牌给彻底掀开的小丑商人身上。
然后用一种仿佛是在陈述着一个微不足道事实般的语气，淡淡地开口了。
“……说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