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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呼吸声从头顶传来,断了一瞬。
姜淼垂着脑袋一无所觉,鼻息间尽是丝丝缕缕的清冽沐雪香,她很清楚,即便陆望仪和亲,可她要走的路才刚刚开始。
这一路荆棘,只有眼前这个人能助她。
自尊算什么东西,只要能复仇,她可以在这位殿下面前伪装成任何他喜欢的模样。
这一场游戏,由她开始,自然是要按照她的意愿走下去。
姜淼乖巧的窝在他的怀中,冰凉的指腹勾着他的脖颈,生怕他真的给自己扔下去。
到底还算念着往日的情分,他又抱着她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去。
此刻姜淼忽然觉得她好像不太了解眼前这个人,明明是外人眼中清雅端庄的太子,满朝文武谁不称赞一声温和有礼,可他却在暗夜下眼也不眨的废了一个人的四肢。
不过也对。
一个能亲手将自己祖父送上断头台,掌控黑域军,从边关回京不过短短两年便能力压受宠的五皇子登上储君之位的人,怎么可能如表面一般不染纤尘。
陆显身为储君,身负辅政监国之责,这些年做的滴水不漏。
不论遇到何事,从未失过分寸。
满朝文武就连沈贵妃**,都挑不出任何错处。
他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被她骗上了床,还被偷了家。
所以姜淼很清楚,这位太子秉承的是君子之道,对敌人残忍,但对没有威胁的人,譬如她……不会真的下死手。
时间一点点流失,她埋在他的胸口,直到听见吱呀一声,脚步声停了下来,她缓缓抬头。
却正对上陆显敛下的目光,幽暗深沉,目光中不掺半分风月,甚至还带着点不冷不热的淡漠。
“殿下,我不会说出去的……”
姜淼声音细细的保证,眼底没有半分收到惊吓的柔软,只有盟友之间坚实的保证。
似乎是为了加强可信度,她甚至对着他漾起了笑容,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微微弯起,像一轮发光的月牙。
陆显眯了眯眸子。
怀中的少女出乎意料的乖巧,一双靓丽的桃花眼好似**春日里暖阳下的湖水,星光点点。
若非曾经看过她的丢死人了……
他想,自己只怕也会被眼前此番不谙世事的纯净所误导。
不过陆显此刻倒是很享受她的伪装,这种全天下只有自己独一人发现秘密的感觉,委实有些上头。
但是……
想起自己被骗的经历,陆显心中泛起的涟漪被及时按下。
他将人放下,转头便要离开,可刚走了一步却发现袖摆被人拽住。
一回眸,便看到小姑娘仰头看着她。
纤白的双手拽着他的袖摆,指间紧紧的攥着,对上他的目光后,歪着脑袋可怜兮兮的道:“殿下,你真的不管我吗?”
陆显居高临下看着她。
“我真的崴了,好疼……”
她声音低低的,细听之下确实带着压抑痛楚的抽泣声。
陆显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垂眸看了她许久,才不发一言的将她重新抱回椅子上坐好。
他蹲在她跟前,带着暖意的指腹在她肿着的脚踝上缓缓婆娑着。
这伤分明就是受外力震断,宫内的暗卫一直跟着她,并没有禀报说她遇袭,倒是郑时鸢过来找麻烦,反倒被她揍了一顿。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是她自己弄伤的,然后跑到他面前装可怜。
姜淼一边装疼一边偷偷的打量他,男人敛着眉眼,神情中都透着淡漠,似乎是还未从刚才的杀戮中走出。
姜淼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此刻是她东窗事发后两人之间难得的独处,她也不敢贸然开口打破沉默。
可就在此刻,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蓝桉站在屋外:“殿下!”
陆显指腹圈在凸起的骨头上,沉声吐出一个字:“说!”
“方才宋大人来报,说是刑部抓到了上京城的凶犯!”
陆显眉眼未动,语调无波:“宋丞越发不中用了,这点小事也闹到孤面前!”
蓝桉想了想:“殿下,上京城近日被这个凶杀案闹的人心惶惶,镇抚司负责审理此事没有半点线索,怎么刑部短短三日就抓到人了?宋大人也是担心出了差错,所以才赶紧传信来禀。”
听见这几个人名,姜淼终于用前世的记忆将事件给串联起来了。
这就是著名的上京杀人事件嘛。
起因是一个月前,上京城硫磺街的钱知府被仆人发现死在书房,且尸体一块一块的,当时镇抚司接到报案上门,据说现场惨烈的一度让以残忍嗜血著称的镇抚司里一半的人吐了两天。
那两天镇抚司的饭堂内不能出现任何肉类,否则就会听取呕声一片。
好不容易将知府家的断肢断臂收拾回衙门,仵作还没尸检完呢,五天后百善街的黄都统家又被灭了门。
从这之后,按照五天死一人的速度,一个月上京城死了六个官员。
小到九品驿馆馆长,大到四品知府,就没有这人不敢杀的。
这些日子以来上京城的各级官员人心惶惶,府里都花重金请了各路武林高手,武馆里的人供不应求,全都被花钱请进府里去当护院了。
可镇抚司却抓不到犯人,甚至连凶手最基本的信息都没有。
皇帝怒斥镇抚司无能,当着朝臣的面将宋丞给骂了个狗血淋头,转头就在五皇子的提议下让刑部一起调查此事,不出三日也就是今日便抓到了所谓的凶手。
可姜淼知道,这个人只是刑部故意弄出的替罪羊。
不仅能代替真凶,还能陷害陷害太子。
因为随着刑部抓住凶犯,那人便交代出自己是是受到徐鹤雪的指示,徐鹤雪便会因为发难被踢出春闱……
“……一个人的行为都是有逻辑的,杀人者亦是!”
椅子上的少女开口,声音清润,带着洞察世事的狡黠。
蓝桉下意识的看向陆显,见他没有制止,便问道:“公主的意思是?”
姜淼笑眯眯的道:“很简单啊,镇抚司作为监察百官的鹰眼,各处都埋着暗线,连他们都查不到凶手,且这个凶手还在天子脚下屡屡作案,这就是挑衅。”
“那刑部怎么可能区区三天就抓到了人,很显然要么是凶手自投罗网,要么……凶手是假的!”
蓝桉愣在廊檐下。
结论说完的瞬间,连陆显都缓缓掀开眼皮抬眸看她。
对视他的视线,姜淼微微一笑:“殿下也猜到了,不是吗?毕竟这些死掉的官员,看似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可他们一定在某些不为人知的地方有着共同的特点,西游释厄传殿下看过吧,孙悟空划生死簿的时候,阎罗王就真的没办法吗?”
“有些时候,凶手不一定是凶手,还有可能是平账恩人!”她笑眯眯的问:“殿下,你说我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