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聿寒一手按着肿胀太阳穴，一边思索。
他想不出答案。
“另外，”电话那头，那人继续道：“这次杭城本地的大家族都没动手，都是被傅沉舟按下去的，否则，司少你要面对的，不只是内忧这么简单。”
司家的穿被扣在关外，不论是什么理由，杭城其他几大家族不可能不知道。
这是个很好扳倒司家的机会。
但几大家族没一个动手。
司聿寒本来以为是司家震慑住了其他几大家族，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傅沉舟，那个男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傅沉舟不是什么好人。
当年他以雷霆手段，清理门户，成为四九城地下之王时，才念大三，也不过才23岁的年纪。
司家这么大把柄落在傅沉舟手上，傅沉舟不但没动，反而帮他？
理由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电光火石间，司聿寒脑子里闪过一个很荒谬的念头。
难道是因为姜离？
他在长泽医院，救了姜离。
病人家属闹事是意外，对姜离动手，也在他意料之外，他救姜离，并没想过要什么回报，那是他应该做的。
何况，就算要回报，也轮不到他傅沉舟。
江无寒告诉他，姜离就是江梨，她还活着，所以，他去长泽医院，本来并不想打扰姜离，却没想到会发生意外。
这一次，换他救她了。
“我知道了，”司聿寒头部传来一阵剧痛，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盯着杭城其他几大家族。”
“是，司少。”
“另外，司家那位……明天早上之前，给我带到酒店来，”司聿寒命令，“人活着就行，其他的，你看着办。”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我明白了，司少。”
人活着就行。
倒不是因为他心慈手软，只是，江梨还活着。
他不信神明。
却在江梨死后，磕长头，一步一步跪行上灵隐寺，他磕破头，鲜血流了一地，只为求江梨活着。
江梨真的还活着。
他这样的人，死后肯定会下地狱，但他不想江梨下地狱。
亲自看到姜离还活着，他发誓，此生不再杀生。
挂断电话，司聿寒从行李里取出药，他讨厌吃药，人生本来就很苦了，他不想太苦，可他要活下去。
男人白皙的手腕上，缠着一串佛珠。
这佛珠，他再离神。
“姐姐，等杭城的事处理好，我就马上回四九城，”司聿寒吞下药，低声喃喃：“姐姐，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到发疯。”
司聿寒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压下药的苦涩。
水滴从他唇角，划过喉结，最终泅进了黑色衬衣，消失无踪。
“姐姐……”
他喊了一遍又一遍，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还活着。
没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第二天一早。
姜离起了个大早，她昨晚就拟好了药膳方子，今天一早，她就去傅家给Demo准备今天的饮食。
她走到601室门口，输入密码，大门打开，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傅沉舟在等她？
沙发上，男人正襟危坐。
只是，他看上去神色有些憔悴不堪，像是一夜没睡。
看到姜离，傅沉舟从沙发上站起。
“抄手的馅料，作料，都准备好了，”傅沉舟垂着眸子，哑声道：“你要的食材，也都处理干净了，姜医生，开始吧。”
姜离愣了一下：“什么？”
“Demo很喜欢姜医生包的抄手，”傅沉舟解释，“我学会了，等他出院，就不必麻烦姜医生亲自动手了。”
姜离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般，她不由得看向傅沉舟。
在决定离开傅沉舟的时候，姜离做过一份食谱，食谱都是按照傅沉舟的口味做的，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都清楚罗列了出来。
但傅沉舟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进了**桶。
他说，他不需要。
这就是不爱。
无论她为他做再多，他都不会在意。
姜离笑了一声，因为以前的她，真的太可笑了。
“嗯，”姜离点了一下头，“不过，我只教一遍，傅总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下次付费教学。”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太廉价。
没人会珍惜。
傅沉舟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什么都没说，姜离也没再说什么，开始调馅，她做的抄手，其实是从那家老妈抄手店学的。
只是，她又根据傅沉舟的喜好，稍微做了一点调整。
不加虾皮，加猪油渣。
傅沉舟在一边学，绝口不提，那家抄手店老板给过他一张抄手的配方。
“馅调好了，”姜离说，“接下来，就开始包，傅总以前包过抄手？”
他没有。
以前是江梨在，只要他想吃，江梨就能给他做。
后来，江梨不在了，他戒掉了和江梨有关的所有习惯，他以为，这样就能忘掉江梨，却没想到，那个女人，早成了他的习惯。
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
“没有，”傅沉舟垂着眸子，泛着白光的银丝眼镜下，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深渊：“我会慢慢学。”
姜离点了一下头，拿起抄手皮开始包抄手。
傅沉舟不会厨艺。
以前甚至一次厨房没下过。
他笨拙的学着姜离的样子，把馅料放进抄手皮，再学着姜离的手法，一点一点把馅料包进抄手皮里面。
第一个，失败。
馅料太多，抄手皮圆滚滚的，根本包不成型。
第二个，失败。
第三个……
接连几个，他都包失败了。
以前，他总觉得做饭这件事很简单，江梨做起来就很轻松，他想吃什么，喜欢什么，她总是清楚的记得。
但他不知道，他以为很简单的事，从不简单。
是因为江梨在背后练习了很多，很多次，才能在他面前看上去毫不费力。
他从不知道，一开始，江梨其实根本不会做饭。
煎蛋的油，溅伤了她手臂上百次，切菜的刀，切伤了她左手每一根手指，她的手和手臂，被开水烫过无数次，被蒸汽烫伤过无数次……
只是这些，傅沉舟从来都不知道。
又或者，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他不爱她。
所以，就算江梨把伤口摆在他的眼前，他也只会说，这是你自找的，又没人让你做这些，在这卖惨给谁看？
原来，他以前对江梨，那么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