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老说完，那一刻，他忽然挺直了背脊，像是回到了当年那个青春年少的少年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老态龙钟。
岁月太过匆忙，山河忽晚。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你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姜离看着曲老，平静的说道：“你不欠我什么。”
曲老转过身，苍老的目光，像是越过她在看着什么人。
他在原地站了良久，摇了摇头：“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不悔。”
曲老说完，朝着姜离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上车。
车子很快开走。
姜离站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像是才回过神来，在黑暗里，重重叹息了一声。
她转身，走进大楼。
她没看到，不远处的黑色迈巴赫车上，傅沉舟坐在后座上，深邃的眸子带着探寻的意味注视着姜离。
曲老，四九城脑科界泰斗，他亲自送姜离回来？
他们什么关系？
傅沉舟查过姜离的资料，姜离和曲家，没半点关系，包括姜氏集团，和曲家没有任何生意上来往。
曲家？
傅沉舟眉头微蹙，他拿起手机，打给丞泽。
“你去查一下……”傅沉舟握着手机，推开车门：“四九城曲家，尤其是六年前，曲家和姜家有没有来往。”
丞泽有点意外：“曲家？沉舟哥，你查这个干什么？你想帮司聿寒？”
丞泽只能想到司聿寒。
事实上，以他对傅沉舟的了解，傅沉舟出手搅乱了司家局势，这对傅沉舟来说，已经是破例了。
“你去查就是了，”傅沉舟开口，“查到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丞泽也就没再多问：“嗯，对了……”
他断了一下，声色如常：“季遥的事，多谢，不过从今天起，她再犯什么错，你不用再看在我面子上放她一马。”
他仁至义尽了。
他喜欢季遥，但他不蠢，既然季遥心里不可能有他，那他也就不必再继续陷在里面画地为牢。
“嗯，”傅沉舟应下，“杭城那边有消息，也第一时间通知我。”
傅沉舟说完，挂断电话。
这时候，601室已经亮起了灯。
姜离到家了。
从那个电话之后，姜离就没再联系过他，也没问过Demo的情况，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Demo。
也是，Demo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她不在乎也很正常。
与此同时，楼上。
601室内。
姜离回到家，602室没人，傅沉舟没回来。
Demo怎么样了？
她拿起手机，想打给傅沉舟，但想了想，她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问他？
Demo是他和季遥的儿子。
她不应该对Demo表示出超出医患关系的关心。
可是，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出Demo来医院找她的画面，Demo失踪那几个小时，到底经历了什么？
等一下……
姜离脑海里，忽然生出一个很荒谬的念头，602室现在没人！
Demo住院，傅沉舟大概率也不会回来。
她在602室还有一些东西，她一直都想去拿回来，但她不知道傅沉舟有没有换密码，又或者，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傅沉舟和Demo已经搬进去了。
她的卧室，有一本日记。
日记里记录的都是她和傅沉舟在一起的点滴。
是过去。
是爱，也是不爱。
她曾经以为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离开傅沉舟，但她错了，原来，分离来得那么轻易。
还有，孩子……
姜离深吸了一口气，鬼使神差的，她走到602室大门前。
大门是密码锁。
没有更换，还是6年前那把。
这个锁，还是他们刚搬家的时候她换的。
里面录入了她和傅沉舟的指纹，这6年，傅沉舟一直没换，不过，姜离心里很清楚，傅沉舟没换，不是因为他喜欢，或者在乎，而是，根本就不重要。
要进去吗？
上次，只是在门口看到一眼，姜离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或许这是唯一一次能进去的机会。
她伸手，指尖快触碰到指纹锁时，身后电梯突然响了一下。
姜离背脊一僵，傅沉舟回来了？
“姜医生？”傅沉舟看着姜离，问道：“你站在我家门前做什么？”
姜离来找他？
“我想过来问一下，小少爷怎么样了，”姜离收回手，故作平静的开口：“我是他的手术主刀，必须实时了解他的身体状况，以便调整手术方案。”
她撒谎了。
她关心Demo，但不能让傅沉舟知道。
傅沉舟走出电梯，刚看到姜离的时候，他有点意外，本来以为姜离是真的关心Demo，可姜离开口，却不是他想听到的。
“手术很成功，”傅沉舟垂着眸子，指尖有意无意的敲着手腕上的佛珠，声音很轻：“不过，医生说他身体太虚了，又受了外伤，需要在ICU观察24小时，才能确定是否完全脱离危险。”
傅沉舟说完，走到姜离面前。
姜离的心跳没来由的漏跳了两拍，然后响如擂鼓。
六年，再靠近她，她的心跳比她先承认，她还爱着傅沉舟这个事实。
恍惚间，傅沉舟已经打开了大门。
“姜医生，要进来坐坐吗？”傅沉舟站在门口，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这是傅沉舟第一次主动邀请别人去他家。
他不喜欢陌生人进入他的私人空间。
但他和Demo好像都不讨厌姜离。
大门打开，姜离站在门口，一眼就能看见屋内的陈设，屋内的陈设，还是和六年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就好像，一切都没改变。
“不了，”姜离拒绝，“我……就是过来问问小少爷的情况，他没事就好，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姜离说完，几乎落荒而逃。
她不敢进去。
因为那个屋子里，满满的全都是她当初的爱意。
爱意翻涌，不但没随着时间褪色，反而像是陈年的老酒，酿得更醉人了。
“等一下。”傅沉舟忽然开口，叫住姜离。
姜离背脊僵硬，但还是停在原地，她背对着傅沉舟：“傅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
她叫他傅先生，而不是傅总。
没人知道，先生这个词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能叫她先生，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所以，带着她的姓氏，她隐藏好自己的小心思，偷偷的喊他先生。
傅沉舟正要开口，他手机铃声突然想起。
电话是季家主打来的。
傅沉舟蹙眉，但还是接了起来。
“傅总，不好了，阿遥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