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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云霄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让孤在刑部大牢里,足足待了三天!你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孤这个太子?”
他原本还想斥责孔谋“馊主意”,但转念一想,还是把“馊”字咽了回去。
孔谋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面上却依旧恭敬:“殿下,如今朝野上下,皆称赞您光明磊落,胸怀坦荡。”
钱云霄闻言,脸色稍霁。
若非听了孔谋的建议,想借此事收买人心,他又怎会自降身份,去那等污秽之地?
好在,这番罪,总算没白受。
钱云霄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问起朝中的风向,以及皇帝的态度。
得知皇帝对刑部呈上的证词不置可否,他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父皇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儿子?”钱云霄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竟然任由一个低**的婢女,如此污蔑于我!”
孔谋连忙劝道:“殿下慎言!”
钱云霄冷哼一声,眼中杀机毕露:“那个**婢,还在刑部大牢里?孤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殿下息怒,”孔谋不慌不忙地劝道,“眼下龙意难测,倘若这姑娘香消玉殒,反而会惹来更多麻烦。”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如等风头过了,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钱云霄怒极反笑,“难道孤这个太子,就只能任人欺凌不成?”
“自然不是,”孔谋的声音,依旧平稳,“请殿下稍安勿躁,此事,自有臣来安排。”
钱云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这孔谋,莫不是真以为,自己可以对他发号施令了?
他要做什么,自有决断,何须事事听从一个臣子的安排?
钱云霄心中不悦,却也清楚,孔谋的确有几分本事,眼下还用得着他。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暂时揭过了此事。
孔谋垂下眼睑,遮住了眸中的情绪。宫廷夜宴,教坊司的歌舞姬们裙袂翻飞,身姿曼妙,似月似幻。
丝竹管弦,声声悦耳。
座上的宾客,无不露出陶醉之色。
可这陶醉,是真是假?
当今圣上不好声色,这是天下皆知。
立国至今,宫中选秀不过两次,算上来年开春,也才三次。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天子不喜奢靡,皇子亲贵,朝中大臣,自然也就不敢明目张胆地沉溺享乐。
就算心里有些想法,也要藏着掖着,不敢表露。
毕竟,马屁拍到马腿上,得不偿失。
一曲舞毕,余音绕梁。
圣上起身,携众人移步殿外,共赏烟花。
锦衣卫早就得了令,严加戒备。
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绷着神经,不敢有丝毫松懈。
直到烟花散尽,夜幕降临。
少顷,冀容白被吉公公引至养心殿。
茅清兮则在偏殿静候。
她知道,圣上并不喜欢她。
这不喜欢的原因,大约是因为她娘亲。
娘亲的死,迷雾重重。
但茅清兮心里清楚,当今圣上,脱不了干系。
混迹宫廷的老油条们,在她娘亲的遗物里翻箱倒柜,寻找所谓的“玄机图”……
若说背后没有圣上的影子,谁信?
可让茅清兮疑惑的是,入京之前,娘亲以女子之身,封青霜将军,名动天下。
这说明,圣上对娘亲的才能是认可的,是求贤若渴的。
那为何,入京之后,娘亲却推辞了所有封赏,甘愿隐居内宅?
从前,茅清兮以为是父亲茅文昭阻挠。
毕竟,女子抛头露面,不合规矩。
可如今,她慢慢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
圣上真正想要的,是娘亲身上的“玄机图”。
娘亲退避,也许,是无奈之举。
但是……这玄机图,真的在娘亲身上吗?
茅清兮的眉,微微蹙起。
如果在,娘亲为何不交?
这东西留在手里,就是个祸根。
若不在,又会在哪?
娘亲已投身大晋,如果这玩意儿真是寻宝的秘密,献给皇室,岂不是能省去许多麻烦?
茅清兮不相信娘亲会贪图宝藏。
她了解自己的娘亲,那是个光明磊落的女子。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玄机图,根本不在娘亲手里。
可即便娘亲否认,那些暗中窥视的人,恐怕也只当是借口。
茅清兮的心,沉了下去。
她把与此事相关的人,在心里过了一遍。
每个人,都欠她一笔债。
“臧夫人,贵妃娘娘有请。”
思绪被宫女的声音打断。
她朝茅清兮行礼,姿态恭敬。
茅清兮回过神,点点头,将纷乱的思绪压下。
养心殿内。
圣上示意冀容白落座。
宴席上,两人都喝了酒。
圣上兴致高,多喝了几杯。
此刻,他脸色潮红,眼角的皱纹更深了,显得苍老。
吉公公在一旁伺候,忙奉上醒酒汤。
两人各自饮下。
圣上叫冀容白来,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
只是,看着冀容白好端端地站在眼前,他心头的那份念想,就再也忍不住。
他想见见他。
想好好看看他。
圣上打量着冀容白。
眼前的青年,年方二十,风华正茂。
眉眼间,依稀可见故人的影子。
那张脸……太像了。
像到让圣上想起那个,二十年未见的女子。
冀容白像她。
五官、眉眼……都像她。
不像他,空有一身帝王气。
圣上甚至有些庆幸。
还好,冀容白长得不像他,而是像他的母亲。
这二十年,他只能从冀容白的脸上,找寻故人的影子。
也只有这时,他才能忆起,自己曾经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的岁月。
人老了,就容易回忆过去。
朝政之事,他已游刃有余。
就算哪天两腿一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唯一让他放不下的……
是当年,没能给她无上的荣耀。
圣上看着冀容白,眼眶湿润了。
吉公公在一旁看着,自然明白圣上想起了谁。
他偷瞄冀容白,却发现,冀容白没有任何表情。
“容白,过完年,你就去兵部当差。”
圣上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先做个兵部侍郎。”
“北边有秦家守着,暂时没事。你就留在京里,好好学。过些日子,朕再给你挪个地方。”
这话的意思,两人都明白。
冀容白垂首:“是。”
圣上高兴,脸上的红晕更甚。
“你肯了?”
他追问,语气激动。
“臣能力有限,蒙陛下信任,自当尽力。”
冀容白依旧垂着眼,语气平淡。
“好!好!好!”
圣上连说了三个好字。
可也许是太激动,他突然咳嗽起来,声音越来越上头,脸都气成猪肝色了。
“太医!快传太医!”
冀容白起身,急声喊道。
“吉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