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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越近,心就跳得越快。
这趟差事,太特么吓人了。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老婆孩子热炕头,乡勇们浑身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苏阳早就打发了两个腿快的,先一步回村报信去了。
他得让全村老少爷们都知道,青龙村出去的汉子,一个不少,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青龙村村口,确实热闹得跟赶集似的。
苏阳来到这世道之后,折腾的动静一次比一次大,全村人现在都快免疫了。
但这次不一样。
以往哪次征徭役不是要抬几个死人回来?
这次竟然一个人都没死!
简直就是老母猪上树,太阳从西边出来!
“他二婶,你说苏二这回真能把人全带回来?”
“谁知道呢,不过啊,我男人可是发了话,这回要是真一个人不死,往后咱家就都听苏二的!”
“哟,他二叔不是最不服苏二吗?”
“男人懂个屁!苏二那是什么人?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没点真本事,能把青虎岭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土匪收拾了?”
“……”
村口乌泱乌泱的全是人头。
比过年还热闹!
平时憋在家里不出门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跑出来看热闹。
一个个抻着脖子朝村外头张望,就等着看这场“奇迹”。
……
巡检司。
吕巡检端着个茶碗,眼睛却盯着桌上的几张纸。
那是两个土匪探子的口供。
青虎岭的土匪和县尉吴大人勾结?
吕巡检手指头在桌面上“笃笃笃”地敲着。
这事,透着邪性!
要是真的,自己是往上报,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吕巡检感觉自己的官场经验有些不够用了。
按理说,县尉管不到他这个巡检头上。
可人家是正经的朝廷命官,自己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
真要较起真来,自己这身官皮恐怕都保不住!
吕巡检捻着胡子,眼珠子转来转去。
这事要是运作好了,自己没准能捞个大功劳。
可要是没办好,郑县尉那个老东西一发狠,自己这辈子可就完了!
他**底下的位子还没坐热乎呢!
风险和机遇并存,怎么选?
吕巡检脑门上开始冒汗。
“苏二,本官这巡检司里,还缺个管事的。你可愿意来?”
吕巡检突然开口,把苏阳吓了一跳。
他眼珠一转,就明白了吕巡检的意思。
这是想找个替死鬼啊!
“吕大人,小人才能低微,恐怕难当此重任。”苏阳直接了当回绝。
开什么玩笑!
你这巡检司的管事,说白了不就是个高级点的杂役?
老子可是要干大事的人,哪有功夫给你打杂!
再说了,你吕巡检自己都火烧眉毛了,我跟着你,岂不是要倒大霉?
“哼!”
吕巡检脸色一沉。
这小子,给脸不要脸!
老子提拔你,那是给你面子!
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滚回你的泥坑里刨食去吧!
“来人,送客!”
吕巡检直接下了逐客令。
苏阳心里跟明镜似的,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他把那俩土匪探子送来,可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他是担心郑县尉和青虎岭勾结,会威胁到自己在青龙村的安稳日子。
至于吕巡检想什么,跟他没关系。
这种自私自利,只为自己考虑的官,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出了巡检司,苏阳直奔青龙村而去。
至于三溪镇的其他事,他才懒得管。
各村的乡勇早就跑光了,吕巡检也没心思再开什么总结大会。
苏阳巴不得赶紧回家,抱着老婆孩子睡个安稳觉!村口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焦急的脸孔像潮水般涌动,一张张,都写满了期盼。
距离青龙村还有段路要走,苏阳就感受到了这股热切。
“阳哥儿回来啦!”
人群中,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嚎了一句。
“轰”的一下,人群炸了。
“当家的!你在哪儿啊?”
“娃他爹,你可算回来了!”
哭的,喊的,叫的,乱成一片,像烧开的水,沸反盈天。
几个壮实的妇人挤在最前头,手里挥舞着锅铲、擀面杖,那架势,像是要把谁给生吞活剥了。
要不是陈木生带着几个后生,死死地用身体组成一道人墙,硬是把这帮红了眼的婆娘们给挡住了,估计这队伍早就被冲散了。
村民们踮着脚,把脖子伸得像鹅一样长,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扔进队伍里去。
他们就想看看,自家的男人是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哪怕是少了一根头发丝儿,他们都能瞧出来。
每当有人瞅见自己的亲人,压抑不住的嚎叫声就冲破喉咙,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仿佛要把胸腔里的郁结之气全都吼出来才痛快。
这嚎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像瘟疫一样,迅速传染开来,把原本就紧张的气氛,硬生生给推向了高潮。
几家欢喜几家愁,这话一点儿不假。
那些寻见自家男人的,乐得嘴巴咧到了耳朵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也顾不上擦,拉着自家男人的胳膊,又蹦又跳,活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可那些还没寻见自家男人的婆娘们,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得像风中的树叶,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就差没当场晕过去了。
她们觉得天都要塌了!
好在队伍走得不慢,人挤人,乱哄哄,但好歹没停下。
没过多久,大部分乡勇都被家人给认领了。
一开始,好多人还抹眼泪呢,那是高兴的。
喜极而泣嘛,可以理解。
可哭着哭着,味儿就不对了。
“他爹,你这身上咋这么多血?”一个婆娘眼尖,瞅见自家男人身上的血迹,声音都变调了,尖锐得像要刺破人的耳膜。
还有人发现自家男人脑袋上肿起老麻一个包,像个紫色的肉瘤,看着都疼!
得,这下哭得更厉害了,撕心裂肺,鬼哭狼嚎。
刚才还是喜极而泣,现在是真哭了,哭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好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娘,哭得那叫一个惨,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没直接背过气去,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肾都给哭出来。
苏阳站在一旁,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心里头那叫一个哭笑不得。
至于吗?
一个个的,戏也太多了!
他心里清楚,这帮人身上的血,都是他让抹上去的。
为了啥?
还不是为了掩人耳目!
至于脑袋上的包,那是青虎岭那帮不长眼的土匪的“功劳”。
石头砸的,这都算是这次出征受的最重的伤了。
可他不能说啊!
说了不就露馅了吗?
苏阳叹了口气,心想,这帮村民也是不容易,成天提心吊胆的,也难怪反应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