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昭烈谋主,三兴炎汉 第384章 似李相爷这般敢功成身退,寻仙访道,纵情山水的又有几人呢?

长江北岸,汉军大营连绵百里,气势如虹。

与南岸吴地的愁云惨淡不同,

此处旌旗蔽日,鼓角相闻,弥漫着大战将至的肃杀与激昂。

然而,这几日营中却多了一些不寻常的“客人”。

三五成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江南百姓。

他们趁着夜色,冒着被吴军巡江士卒射杀的风险。

驾着一叶小舟乃至抱着木板,拼死泅渡而来。

他们一登北岸,便被汉军巡逻士卒发现。

士卒不敢怠慢,即刻层层上报,直至中军大帐。

汉军主帅陈登闻报,并未以寻常细作视之。

反而命人好生看顾,赐以饮食,并亲自召见其中几位年长者。

帐中,烛火通明。

几位百姓跪伏于地,浑身湿透,瑟瑟发抖,不敢仰视。

陈登见此,微微一笑,温言道:

“几位老丈不必惊慌,既来江北,即得生路。”

“且起身,将南岸情状,细细道于吾听。”

其中一白发老叟,涕泪横流,叩首泣诉道:

“将军!天兵何时渡江?”

“万望救我等江东百姓于水火啊!”

他言语混杂,悲愤交加。

终将孙韶如何败绩后变本加厉,行那“三丁抽二,五丁抽三”的暴政。

吴地如何田园荒芜,闾里哀嚎,壮丁尽被绳索缚去军营,老弱妇孺饥寒交迫……

种种惨状,一一道出。

末了,他凄怆哀声道:

“那孙韶小儿,只知强征敛兵,何曾顾惜我等性命?”

“江南之地,人人思汉,盼王师如盼甘霖!”

“求将军速发天兵,解我江南百姓倒悬之急!”

陈登静静地聆听,面色沉静。

唯有一双深邃眼眸中,光芒愈盛。

待老者言毕,他亲自上前扶起众人,慨然道:

“吴主无道,纵容爪牙,残虐百姓,天人共愤!”

“吾圣主皇帝,仁德布于四海。”

“今遣天兵至此,正为吊民伐罪!”

“诸位乡亲父老,权且安心。”

“此仇此恨,必为汝等雪之!”

言罢,他当即下令。

赐予这些投奔而来的百姓洁净衣物、充足干粮,并妥善安置。

众人千恩万谢退下后,陈登负手立于江图之前。

嘴角终是抑制不住地扬起一抹笑意,抚掌对帐中诸将道:

“孙韶自毁根基,吴人离心离德,此真天亡东吴也!”

“民心向我,江南已在囊中矣!”

欣喜之余,他略一沉吟,即传令:

“请张郃将军来见。”

不多时,河北军统帅张郃顶盔贯甲,步入帐中。

“征南召郃,有何差遣?”

陈登上下打量他一眼,神色郑重地说道:

“今有江南义民来投,其情可悯,其心可嘉。”

“然彼等久受孙氏苛政,体弱神疲,且留于军前恐生变数。”

“儁乂所部,素以沉稳善断著称。”

“吾欲将这些百姓,并后续来投者,悉数迁往淮北安置。”

“使其得耕织之业,免遭战乱之苦。”

“此安抚民心、彰显我大汉仁德之重任,非将军不能办也。”

“望将军勿要推辞。”

陈登这话说的十分委婉。

提出是我大汉朝怜悯江南百姓,同时也是担心他们留在军中会有变数。

才要把他们迁到淮北去的。

实际上,就是单纯为了抢人口。

尽管灭江南已经成功一半了,

但还是要及时消化胜利果实,把古代最重要的资源人口抢到再说。

这样一来,即便将来兵败了,至少还能向朝廷交差。

然而,

就是这样一个合情合理的安排,却让张郃听后,微微一怔。

迁民安置,虽是善政,却并非冲锋陷阵的硬仗。

此刻大军磨刀霍霍,即将全面渡江,正是武将争功之时。

此等后勤之事,竟交予他这支陆战最强的河北军?

然他面上并未显露半分,即刻拱手应道:

“末将领命!必妥善安置,不负征南所托。”

退出帅帐,回到河北军自家营中,张郃麾下诸将早已闻讯围拢上来。

性急的孙礼按捺不住,低声抱怨:

“将军!大战在即,破吴首功近在眼前!”

“那陈元龙却调我等去做什么迁民琐事!”

“这……这不是明摆着支开我等,好让他嫡系兵马独揽渡江头功吗?”

一旁的徐晃也捻须沉吟,面露疑色:

“儁乂,莫非陈登忌惮我河北军兵锋之锐。”

“恐我等先登建功,压过他荆州、淮南兵马?”

“故行此釜底抽薪之计?”

帐中河北将领闻言,大多面露愤懑不平之色。

他们皆是百战骁将,渴望在决定性的战役中斩将夺旗。

如今却要去护送百姓,无异于猛虎被令驱羊,心中如何能服?

张郃目光扫过众将,面色一沉,低喝道:

“休得胡言!尔等莫非忘了出征之前,相爷是如何再三叮嘱的?”

“‘一切行动,听凭陈元龙调度,大局为重,同心破吴,勿生事端!’”

“此言犹在耳畔,岂敢或忘?”

他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威严。

“陈元帅乃主上钦点主帅,深谙兵机,如此安排,必有深意。”

“安抚百姓,收取民心,岂是小事?”

“此乃固本之策,胜似斩将夺旗!”

“若江南民心尽归我,则吴地不战亦可定矣!”

“我等岂可因争功之念,误了国家大事?”

张郃不一定是河北诸将中能力最强的,但一定是最会来事儿的。

这也是为什么诸将之中,李翊最后决定钦点他当主帅人选的原因之一。

众将被张郃一番训斥,虽心中仍有些许不甘,却也无人再敢公开质疑。

张郃见状,语气稍缓:

“即刻点齐人马,准备车辆粮秣。”

“接收南来百姓,务必使其安然抵达淮北。”

“事若出纰漏,军法无情!”

河北军诸将拱手应诺,各自散去准备。

只是那营中气氛,难免添了几分沉闷。

与此同时,

陈登升帐发令,三军宰牛杀羊,温酒设宴。

一时间,北岸汉营肉香四溢,酒气蒸腾。

各营军士饱餐战饭,畅饮御寒酒,士气高昂至极点。

陈登巡营,所过之处,皆是军士山呼海啸般的“必胜”之声。

他知军心可用,返回帅帐后,凝视着地图上那条奔流的大江,目光锐利如刀。

明日,便是全面渡江之时。

东风,似乎也已备妥。

……

长江南岸,吴军大营。

虽已强行征募,营盘看似填满,却弥漫着一股难以驱散的萎靡之气。

新卒面有菜色,眼神惶恐。

操练时步伐凌乱,号令不闻。

老兵则多是面带麻木,或藏怨愤,或藏无奈。

昔日锐气早已随江上那把大火焚尽。

帅帐之内,气氛更显凝滞。

孙韶高坐主位,银甲依旧,却难掩眉宇间的焦灼与虚浮。

他环视帐下诸将,朱然、丁奉等宿将沉默不语。

其余将校或低头看地,或目光游移,无人与他对视。

“诸位将军,”孙韶强自镇定,声音却透着一丝干涩。

“探马频报,北岸汉军连日犒赏,舟船调动频繁。”

“吾料定陈登不日必将大举渡江!”

“濡须口乃建业门户,江防重中之重,须得一员智勇之将前去守御。”

“引一军驻守,遏敌锋锐!”

“不知哪位将军,肯愿担此重任?”

话音落下,帐内落针可闻。

唯有帐外江风呜咽,更添几分寒意。

谁不知晓?

此刻去守濡须口,便是要以疲敝之师,正面迎击汉军蓄势待发的雷霆一击。

无异于螳臂当车,九死一生!

沉默如同磐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也压在孙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上。

正当孙韶几乎要按捺不住怒火,正要发作之时。

帐下一人慨然出列,声虽不高,却清晰坚定:

“末将愿往!”

众人视之,乃是偏将军陈脩。

其身旁,弟弟陈表略一迟疑,亦随之出列,拱手道:

“末将愿随兄同往!”

孙韶见状,大喜过望,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地道:

“好!好!陈将军、陈小将军忠勇可嘉!”

“真乃国家柱石!!”

“尊父陈武将军昔日为吴室捐躯,一门忠烈。”

“今日二位继承遗志,必能克敌制胜,守住濡须!”

他生怕二人反悔,当即下令,拔兵三万,交由陈脩统帅。

然而,这三万“大军”,其中堪战的正规军卒不过万余。

余下两万,皆是近日强征而来、手持简陋兵刃、面带惧色的新丁。

陈脩、陈表兄弟领命出帐,点齐兵马,离了主营。

向西往濡须口方向进发。

行至牛渚一带,见江水浩荡,地势险要,兄弟二人下令暂歇。

于临江一处高坡之上,远眺江北汉军连绵灯火,心情皆沉重无比。

陈表望着麾下那些士气低落、窃窃私语的士卒,忧心忡忡地对兄长道:

“兄长,汉军于淮南经营水师非止一日,今倾国而来,势在必得。”

“其必以荆州水军顺流而下,袭我上游。”

“我上游诸军新败无备,恐难抵挡。”

“而我江东……自渡江一役,名将凋零。”

“今以幼少主持军务,恐沿江诸城,皆难抵御。”

“汉军水陆并进,最终兵锋,必指向此地!”

“依愚弟之见,不如将兵力集中于采石矶险要之处,深沟高垒。”

“待汉军渡江,立足未稳之际,再以逸待劳,与之决战。”

“若胜,则可阻敌南下,甚至可西向收复失地。”

“若……若贸然渡江寻战,一旦有失,则大势去矣!”

“万不可复救!!”

陈表清楚地分析了局势,认为现在他们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以逸待劳。

等汉军登陆上岸以后,打他们一个立足未稳。

当然了,由于兄弟手下的牌实在是太烂了。

这已经是陈表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巧妇实在难为无米之炊。

陈脩默然良久,目光扫过脚下那些惶恐不安的士卒,又望向江北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庞大阵营。

半晌,缓缓摇头。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悲凉:

“贤弟之言,乃持重之策,然未察时局之危殆至极也。”

“吴国之将亡,岂待今日方知?”

“众人心中明镜一般,早已胆寒。”

“若等汉军大军压境,鼓噪而来。”

“我军士卒见此声势,岂有不溃散之理?”

“届时恐未接战,营已先空!”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弟弟,叹道:

“唯今之计,唯有趁汉军尚未完全发动。”

“我军犹有一丝血气,主动渡江,寻其前锋决战!”

“或可凭一时之勇,侥幸获胜。”

“若天不佑吴,我兄弟二人战死沙场……”

“唉,亦是为国尽忠,死得其所。”

“无愧于先父,无愧于吴土!”

“倘若……倘若上天垂怜,竟能击破其军。”

“则汉军北遁,我军士气必为之大振!”

“届时携胜势回师,再迎击西来荆州之敌,或有可为!”

一旦让陈登的主力渡江部队完成了全面渡江,再和西面过来的黄忠率领的荆州军两路会合。

那到时候吴军才是一丁点胜算都没有了。

陈脩的语气愈发激昂,却又透着无尽的苍凉。

“若依贤弟之策,坐守待敌。”

“恐敌军未至,我军已作鸟兽散。”

“届时君臣唯有面缚请降之一途,举国无一人死难,那才是真正的奇耻大辱!”

“我陈氏子孙,宁战死,不偷生!”

陈表闻言,面露痛苦之色:

“兄长!我岂是惧死?”

“然观我军中,老兵残破,新卒惧战。”

“以此乌合之众,渡江与汉军虎狼之师决战,岂非是以卵击石?”

“一旦兵败,我兄弟二人死则死矣。”

“然则沦为阶下之囚,受那刀斧加身之辱,岂不……”

“住口!”

陈脩断然喝道,眼中已有决绝死志。

“败则为囚,诚然可辱。”

“然坐等亡国,俯首称臣,岂非更辱?”

“我意已决!不必再言!”

“传令全军,即刻准备舟船,拂晓之前,渡江击敌!”

陈表望着兄长坚毅却悲怆的侧脸,知再劝无用。

只得长叹一声,泪水盈眶,拱手道:

“弟……愿随兄长左右,同生共死!”

军令传下,那三万吴军顿时一阵骚动,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但在陈脩严令及亲兵督战下,终究还是被驱赶着登上了大小船只。

夜色深沉,江雾弥漫。

无数的舟船离开南岸,驶向那漆黑未知、杀机四伏的江北。

陈脩立于船头,甲胄冰凉。

手中长枪紧握,望着前方无尽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汉军巡江火把。

心中唯有一片冰冷的决然。

这一去,非为胜算。

只为存吴最后一丝颜面,求一个马革裹尸的结局。

江东的落日,似乎也在这悲壮的渡江中,提前沉入了滚滚江流。

……

江北,杨荷县境。

晨雾尚未散尽,江水拍岸之声夹杂着凌乱的脚步与甲叶碰撞之音。

陈脩、陈表兄弟率领的三万吴军,历经一夜忐忑,终是踏上了北岸土地。

士卒们惊魂未定,阵列松散,惶恐地打量着这片陌生的敌境。

恰在此时,

一支汉军巡哨兵马约三千人,正由将领徐盛率领,沿江巡弋。

忽见前方烟尘起处,竟有大队吴军旗帜出现。

徐盛勒住战马,极目远眺,

脸上先是掠过极大的诧异,随即化为深深的凝重。

“吴人……竟敢渡江反扑?”

徐盛身侧副将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渡江一战,吴国的精锐几乎死伤殆尽,大批老将战死。

当时,若非陈登担心登陆的部曲可能被围歼,才不得不下令撤回江北。

重新组织大规模渡江,否则吴军早被打光了。

现在众人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他们居然真的敢主动过江来挑战汉军。

要知道,汉军的主力可都在江北啊!

徐盛面色沉静,心中却波澜骤起。

“彼众我寡,数倍于我。”

“其势虽疲,然困兽犹斗,不可轻撄其锋。”

他迅速观察地形,己方地处平缓,不利坚守。

而吴军正从滩头压来,已成半围之势。

“将军!吴贼围上来了!”

斥候飞马来报,声音急促。

徐盛环视左右,见麾下将士虽未慌乱。

却皆面露惧色,知不可力敌。

不错,吴军登岸送死虽是好事儿。

可偏偏是徐盛这一支三千人的偏师可遇着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吴军的绝地反扑还是不可小觑的。

何况敌军数量十倍于己。

徐盛目光一闪,已有决断,沉声道:

“众将士听令!吴军势大,暂避其芒。”

“吾意,许降以缓其兵。”

“待陈征南大军至,里应外合,可破贼矣!”

“如此,方能保全我等,亦不负征南之托!”

众军士闻言,虽觉屈辱。

然见敌军漫野而来,亦知这是唯一生路,纷纷应诺。

徐盛即刻下令,收缩队伍,退入一旁临时构筑的简陋营寨。

高悬白幡,遣使至陈脩军中请降。

吴军阵中,见汉军未战先降,部分将佐面露喜色。

军师全琮却蹙眉急步至陈脩马前,谏道:

“陈将军!徐盛此人,非怯战之辈!”

“今忽请降,必是兵少惧战,行缓兵之计。”

“欲拖延时日,以待陈登主力!”

“我军当趁其势孤,急攻破之。”

“速斩此部,以振军威!”

“若迟疑,待汉军大至,悔之晚矣!”

陈脩骑在马上,望着那座看似孤零零的汉寨,心中亦是疑虑。

然此刻他心中所虑更远。

沉吟半晌后,他摇头叹道:

“全军师所言虽然有理,然徐盛部不过疥癣之疾。”

“真正大敌,乃陈登所率汉军主力!”

“我辈渡江,所求者,乃与彼决一死战!”

“若与此偏师纠缠,胜负未分之际,汉军主力掩至。”

“我军锐气已堕,何以当之?”

“兵法云‘一鼓作气’,岂可因小失大?”

“彼既请降,我便受之,量其区区三千人,亦不敢遽尔反覆!”

他不顾全琮苦劝,竟接受了徐盛的投降。

只留少数兵丁监视降军,自率大军主力。

继续向北推进,寻求与汉军主力决战。

然而,吴军渡江的消息,早已如插翅般飞报至汉军主帅陈登处。

陈登闻报,不惊反喜:

“孙韶无人至此耶?竟派孤军渡江送死!”

“此天赐良机,歼其于北岸!”

他即刻升帐,号令频传。

各部汉军闻风而动,如群狼嗅血,从四面八方朝着陈脩军方向合围而来。

陈脩军未行多远,

便见前方地平线上,汉军旗帜如林,甲胄耀日。

大队精锐步骑已列阵以待。

中军大纛之下,“陈”字帅旗迎风招展,正是陈登主力!

陈脩见状,非但不惧,反而激起满腔悲愤,回顾左右人呼喊道:

“决战之时至矣!”

“吴国存亡,在此一举!”

“诸君随我杀敌!”

遂亲率精心挑选的五千精锐前锋,直扑汉军大阵!

刹那间,鼓声震天,杀声动地。

陈脩一马当先,率军发起冲锋。

然而汉军阵势严整,

弓弩齐发,长矛如林,如同一道铜墙铁壁。

吴军士卒本多新募,心怀恐惧,虽凭一时血勇冲杀,却难撼动汉军分毫。

一次冲锋,被箭雨射回。

二次冲锋,撞上枪阵,死伤惨重。

三次冲锋,汉军两翼骑兵突出,反将吴军截断。

混战之中,吴军两员先锋裨将竟被汉军斩于马下,首级被挑于竿上!

吴军锐气顿挫,死伤枕藉,阵脚大乱。

陈脩亦被流矢所中,血染战袍,只得长叹一声,下令退兵。

……兵败如山倒!!

吴军失了阵型,向后溃退。

汉军主帅陈登岂肯放过如此良机?

立令大将周泰、蒋钦各引一军,趁势掩杀!

汉军养精蓄锐已久,此刻如猛虎下山,直冲入溃散的吴军队列中。

刀劈枪刺,如砍瓜切菜一般。

就在此时,那支先前“请降”的徐盛部,见时机已到,立刻撕下降旗。

尽起三千兵马,自吴军背后猛然杀出!

前有强敌,后有逆袭。

吴军顿时陷入绝境,彻底崩溃。

士卒互相践踏,丢盔弃甲,争相逃往江边。

又被汉军追杀,江水为之染红。

陈表于乱军中为护兄长,力战身亡。

陈脩身被数创,见大势已去,弟亦战死,悲呼一声:

“天亡东吴!!”

欲拔剑自刎,却被亲兵死死拦住,拥着向江边败退。

军师全琮见已无力回天,涕泪交流。

只得收集残兵数百,抢得些许舟船,狼狈不堪地逃回江南。

三万渡江吴军,几乎全军覆没。

江北滩头,尸横遍野,降者无数。

汉军大获全胜,战鼓声与欢呼声响彻云霄。

徐盛与周泰、蒋钦会师,相视大笑。

而江南之地,闻此败绩,更是举国震恐。

末日阴云,彻底笼罩了江东的天空。

……

江北,汉军大营。

旌旗漫卷,凯歌高唱。

杨荷一战,全歼陈脩所率三万吴军。

直接斩首八千余级,余者或降或散。

对外宣称歼敌十三万人。

国内民众,士气大振。

汉军兵锋直抵江畔,隔岸已可望见南国山色。

营中上下,士气如虹。

皆摩拳擦掌,只待主帅一声令下,便可千帆竞渡,直取建业。

中军大帐内,气氛却与外间的热烈激昂截然不同。

虽胜仗之余,诸将脸上喜色之下,却各藏心思。

河南军主帅率先出列,对着帅位上的陈登拱手,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将军!陈脩授首,三万吴军灰飞烟灭。”

“江东震动,胆气已丧!”

“更兼荆州黄老将军神威,已克柴桑。”

“正顺流东下,兵锋所指,吴贼望风披靡!”

“吴国上下,已呈土崩瓦解之势!”

“此正天赐良机也!!”

“末将恳请将军,即刻挥师渡江,乘胜直捣建业!”

“大军猝临城下,必能使吴人丧胆。”

“孙权小儿或可不战而缚!”

“毕其功于一役,正在此时!”

此言一出,帐中不少将领纷纷点头,跃跃欲试。

速胜之功,谁人不欲?

然而,一人却越众而出,声调沉稳,却如冷水泼入沸鼎:

“征南,诸位将军,且慢!”

众人视之,乃是青徐军主帅臧霸也。

他面色沉静,目光扫过帐内诸将,最后落在陈登身上,缓缓说道:

“渡江之事,关乎国运,岂可如此轻决?”

“我等五路伐吴之师,虽由征南将军直接统帅。”

“然究其根本,皆受命于朝堂,受节制于李相爷。”

“五军皆受相爷调度、指挥,未可轻动。”

“今虽破敌一阵,然是否即刻全面渡江。”

“当先具表飞报洛阳内阁,详陈战况与利害。”

“静待相爷与朝廷决断,方为稳妥。”

他稍作停顿,语气加重,意有所指:

“昔日朝廷诏令,只命我等出兵江北。”

“击退犯境吴军,先稳固边防。”

“至于下一步指示,内阁并未发出。”

“若贸然全面渡江,便是逾越王命,违背朝廷方略!”

“纵然侥幸获胜,然僭越之罪,功过岂能相抵?”

“倘若……倘若渡江有失,损兵折将,挫动国威。”

“届时……呵呵,”

他冷笑两声,“恐我等纵有百口,亦难逃罪责!还请征南三思!”

这一席话,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帐中炽热的气氛。

“违背王命”、“僭越之罪”数字,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诸将面色皆是一变。

方才请战最踊跃的几人,也下意识地缩回了脚步。

目光闪烁,彼此交换着复杂的眼神。

帐内一时鸦雀无声,方才那股欲直捣黄龙的锐气,顷刻间消散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谨慎乃至畏惧的氛围。

人人都开始掂量,这灭国之功虽**。

但若因此触怒朝中相公,甚至引得君王猜忌,那便是泼天大祸。

尤其现在国内功臣众多,正是最敏感猜忌之时。

帅座之上,陈登面沉如水。

他本是极富进取之心之人,深知战机稍纵即逝,渡江确是当下最佳选择。

然臧霸一席话,精准地击中了他的顾虑。

他虽受命总督前线军事,有“便宜行事”之权。

然“全面渡江”与“江北御敌”性质截然不同。

却已触及朝廷战略的根本。

朝中派系林立,各怀心思。

南征之前,李翊虽有言在先,不过多干预前线军事决策。

因为怕微操,影响战况。

但重大的军事决策,是必须上报给内阁,且必须由李翊来决断的。

而“全面渡江”之战,就是一场需要上报的重大军事决策。

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南征战役中,最大的军事决策。

尤其陈登以及他所部的淮南军,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

若真被朝中有心之人,扣上“拥兵自重”、“独断专行”的帽子……

他心中权衡再三,那跃马江南的豪情终究被**上的谨慎压下。

他缓缓开口,声音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

“臧将军所言……老成谋国,不无道理。”

“灭吴之事,确需统筹全局。”

“荆州黄老将军虽进展顺利,然我部亦需与之策应。”

“暂且……暂且按原定方略,巩固江北战果。”

“清扫残敌,以待黄将军东下会师。”

“渡江与否,待本帅详奏朝廷,请李相爷与圣上决断后,再行区处。”

此言一出,帐中主战者无不面露失望。

一员骁将忍不住再次出列,正是高顺。

他性情刚直,朗声道:

“陈征南!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将军身为三军上将,授钺专征。”

“正应见机而进,临事决断!”

“若事事等待洛阳诏命,千里往返,战机早失!”

“李相爷出征前亦有明言,许将军‘便宜行事’之权。”

“渡江破吴,正当其时。”

“岂能因畏谗惧谤而踟蹰不前?”

“万望将军明断!!”

臧霸立刻反唇相讥,声音冷硬:

“高将军!‘便宜行事’乃为临机应敌,非是纵容妄为!”

“全面渡江,灭人之国,此乃动摇国本之重大决策。”

“岂是一句‘便宜行事’便可搪塞?”

“若然有失,这千秋罪责,高将军可能一肩承担否?”

高顺被噎得面红耳赤,怒视臧霸。

但却知此事关乎重大,自己确实无法承担那可能的后果。

最终只能重重一跺脚,仰天长叹,声透帐幕,满是痛惜与无奈:

“唉!良机坐失!良机坐失!”

“惜哉!惜哉!!”

“他日纵能渡江,焉知今日之吴,尚在否?”

“纵在,又需多费我多少将士鲜血!”

他的叹息在帐中回荡,却无人再应。

陈登默然不语,臧霸面有得色,其余诸将皆垂首不言。

渡江之议,遂就此搁置。

汉军的兵锋在长江北岸戛然而止,眼睁睁看着南岸吴人惊魂稍定,重新组织防务。

那唾手可得的破吴首功,因这庙堂的猜忌与军中的算计,悄然滑过。

唯有滔滔江水,依旧东流,漠然旁观着这人间得失。

……

帅帐之内,烛火摇曳。

将陈登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军地图上,微微晃动。

他卸去了甲胄,只着一身深衣,却依旧难掩眉宇间的疲惫与沉郁。

白日里帐中那场激烈的争执,如同无形的枷锁,仍紧紧箍着他的心神。

帐帘轻动,徐盛端着一方木案悄步而入。

案上是一盘切得极薄、莹白如玉的生鱼脍。

配着翠绿的香蓼与芥酱,香气清冽。

“将军。”

徐盛将案几轻置于书案上,低声道。

“今日江边渔人献上鲜鱼,末将见其肥美,知将军素爱此味。”

“特令庖厨制成鱼脍,将军且用一些,稍解疲乏。”

陈登目光掠过那盘精致的鱼脍,却是摇了摇头,毫无食欲。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叹道:

“文向有心了。”

“只是……心中有事,食不甘味。”

徐盛默立一旁,稍顷,小心问道:

“将军……可是仍在思虑白日臧、高两位将军之争?”

陈登又是一声长叹,这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纠葛与无奈。

“文向啊,你可知,今日帐中。”

“臧、高二人所言,皆有其理,并无绝对对错之分。”

他站起身,踱至帐壁悬挂的巨幅江图前,手指划过那道奔流的大江。

“高顺所言不虚,此刻确是渡江良机。”

“吴人新败,人心惶惶。”

“我大军挟大胜之威,雷霆一击,建业可下!”

“届时,青史之上,皆是你我之名。”

他的手指重重点在江南之地,眼中闪过一丝灼热,但旋即熄灭。

“然……”

他话音一转,手指收回,负于身后。

“臧霸所言,更是老成持重之论。”

“灭国之战,非同小可。”

“岂能不奏报朝廷,不请示相爷,便擅自发动?”

“我……”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一丝自嘲与警醒。

“我仗着与相爷手足情深,这些年在江南之地独断专行久了,几乎忘了。”

“为人臣者,有些规矩,是铁律!碰不得。”

徐盛眉头紧锁,忍不住道:

“可将军亦知,如此等待,便是坐失良机!”

“他日再渡,江防重整,不知要多费多少儿郎性命!”

“我岂不知?!”

陈登猛地回头,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压抑的痛苦。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然现实便是如此!”

“若我等此刻渡江,即便赢了,灭了东吴。”

“朝中那些御史言官,岂会放过如此攻讦良机?”

“‘拥兵自重’、‘目无君上’的奏疏,顷刻便能堆满陛下的龙案!”

“届时,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岂能相抵?”

“陛下与相爷,又将如何自处?”

他走回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声音低沉下去:

“反之,若我等恪守臣节,上报请命。”

“即便因此延误了战机,让平吴之事多费周折。”

“朝廷也只会嘉奖我等恭顺谨慎,顾全大局。”

“这,便是**啊,文向。”

徐盛闻言,面露悲悯,喃喃道:

“就为了这……这无形的规矩。”

“却要教我汉家健儿,日后以血肉去填吗?”

陈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眼中已是一片复杂的清明。

“……**本就是如此。”

“我相信,即便是相爷在此,亦会希望我如此行事。”

“他身处中枢,夹在兄弟情谊与君王权术之间。”

“其难处,远胜于我。”

“我依赖了他大半生,如今——”

“也该轮到我替他考量,替他分忧了。”

徐盛望着主帅,感慨道:

“末将……真是羡慕将军与相爷这等情谊。”

“肝胆相照,又能彼此体谅。”

“是啊……”

陈登脸上露出一丝追忆往昔的温暖笑意。

“想起当年在广陵,我与相爷皆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郎。”

“纵马江湖,畅论天下,何等快意……”

“弹指间,他已是总揽朝纲、一人之下的内阁首相。”

“我也成了这虎步江南、权倾一方的大将。”

“岁月滔滔,竟如此匆匆。”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徐盛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

“将军……若他日真平定了东吴,天下归一。”

“将军……将来有何打算?”

陈登闻言,先是一怔。

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种极为复杂的苦笑。

那笑容里有向往,有迷茫,更有难以割舍的纠缠。

“打算?”

他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

“文向,你这个问题,真是问到了我的痛处。”

“不瞒你说,我……自己亦不知答案。”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帐幕,望向了不可知的未来。

“我为何如此佩服相爷?”

“非仅因其智谋超群,更因他总有一种常人难及的洒脱与豪情。”

“能拿起,亦能放下。”

“我陈元龙平生自负豪气干云,可与他相比。”

“便如同腐草之荧光,比于天空之皓月。”

“我也常想效仿留侯张子房,功成身退。”

“寻仙访道,纵情山水,何等逍遥自在!”

他语气中流露出真诚的向往,但随即化为更深的无奈与自嘲。

“然……谈何容易?”

“当你真正站到这权势的顶峰,才会明白,手中紧握的一切——”

“生杀予夺之权,一言九鼎之威。”

“乃至堆积如山的财货——是多么的令人沉醉,又是多么的难以舍弃。”

“这些都是我二十余载,呕心沥血,一刀一枪,步步为营拼搏而来!”

“拿起来,千难万险。”

“要放下……呵呵,更是难如登天啊。”

从古至今,敢于舍弃手里权力财货的人实在太少太少。

尤其是当你拥有过后再失去,那将无比痛苦。

更别说陈登手里的权力财货,是他二十多年一拳一脚拼搏出来的。

又岂肯因一句,

你要为大局牺牲,要为团队考虑,而轻易舍弃呢?

徐盛默然,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最终只能道:

“将军……有此念,方是常态。”

“如相爷那般人物,古今能有几人?”

陈登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取过一件厚实的大氅披上,对徐盛道:

“帐中气闷,随我出去走走。”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大帐。

深秋的江风立刻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浓重的水汽。

长江在夜色下奔腾咆哮,黑沉沉的江面反射着营中零星的火光,更显浩渺难测。

陈登独立江边,任凭江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望着那无尽东流的江水,沉默了许久,才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

“冬日……很快就要来了。”

“待朝廷的钧命辗转至此,必是隆冬时节。”

“那时节,北风呼啸,天寒水冷。”

“再想渡此天堑……唉,只怕又要多费无数周折,多添无数白骨了。”

他的声音融入了滔滔江水声中,带着一丝未能尽全功的遗憾,一丝对未来的隐忧。

还有一丝身不由己的怅惘。

徐盛侍立其后,望着主帅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背影,亦是无言。

唯有江声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