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昭烈谋主,三兴炎汉 第378章 本就是在做逆天改命的事,又何惜一身臭皮囊?

章武八年,三月中旬。

春寒料峭。

寿春城外,旌旗猎猎。

营帐如云,连绵数十里不绝。

河北军、河南军、青徐军三路大军齐聚于此。

刀枪如林,甲胄映日。

中军大帐前,一面绣着“汉征南将军陈”字样的赤色大纛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帐内,陈登高坐帅位。

他面容清癯,双目如炬。

一袭玄甲外罩绛色战袍,腰间佩剑寒光凛凛。

左右列席者,皆是当世名将——河北张郃、河南高顺、青徐臧霸。

还有淮南本土将领甘宁、周泰等人,皆肃然待命。

陈登环视众将,轻抚长须,缓声道:

“……诸公远来辛苦。”

“今伐吴大军已集,唯荆州军独攻西线。”

“吴主孙权据江自守,负隅顽抗,不知诸公可有破敌良策?”

帐中一时沉寂,唯闻帐外军旗翻卷之声。

忽见徐晃起身抱拳,声如洪钟:

“将军,晃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陈登微微一笑,抬手示意:

“公明但说无妨。”

徐晃目光炯炯,沉声道:

“兵法云,攻敌为下,攻心为上。”

“今我大汉国力远胜东吴,然水军战船不及吴军多。”

“若能先夺其志,乱其心,则可事半功倍。”

“哦?”

陈登眉梢轻轻一扬,倾身向前,问道:

“公明有何高见?”

徐晃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指向长江沿线,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晃来时见淮南有大量工匠伐木造船,木屑堆积如山。”

“不如将这些木屑排入江中,使长江上飘满木屑。”

“吴人见此,必以为我水军战船无数,心生畏惧。”

“届时,吴地百姓恐将不战自乱。”

“吴人若乱,则必不助吴主孙权。”

帐中诸将闻言,皆面露赞许之色。

甘宁拍案道:

“妙计!吴人素重水战。”

“若见江面木屑如云,必以为我汉军水师已成气候。”

说着,看向陈登,抱拳请缨道:

“将军!末将以为公明将军此计可行!”

陈登沉思片刻,忽展颜大笑:

“公明此计大善!”

“就依照此计**罢!”

话落,随即下令:

“传令!”

“即刻命人将伐木所余木屑尽数排入江中,并增派工匠日夜赶工,虚张声势!”

军令既下,汉军各部立即行动。

数千工匠日夜伐木,江岸锯木声不绝于耳。

更有兵士将无数木屑倾入长江,随波逐流,浩浩荡荡向东飘去。

不数日,长江之上,木屑如雪。

浮浮沉沉,绵延数十里。

沿江吴国百姓见此情景,无不骇然。

“天哪!汉军竟造了这么多战船!”

一渔夫站在岸边,望着满江木屑,手中渔网滑落水中而不自知。

尽管吴国官方文件里,一直称刘备政权为齐国。

但不论是蜀地百姓也好,亦或者吴国百姓也好,他们都知道刘备的江山得位极正。

是正儿八经走的禅让流程,从刘协手中接过的。

故只有领导层才称呼汉人为齐人,但民间百姓皆习惯称其为汉军。

“听说汉军有百万之众,战船遮天蔽日。”

“这江上的木屑,怕只是冰山一角啊!”

另一名老者摇头叹息道。

恐慌如瘟疫一般蔓延。

当夜,便有数百吴民趁夜色偷渡投汉。

此后数日,逃亡者络绎不绝,甚至有整村百姓集体渡江之事。

消息很快传陆逊帐中。

陆逊立马上书吴主孙权,安慰他的情绪,并提道:

“大王勿忧,此乃陈登攻心之计也。”

“臣观江上木屑虽多,却无相应战船出现。”

“汉军水师初建,岂能短日内造出如许战船?”

“此必是虚张声势,意在动摇我军民之心。”

在解释清楚缘由后,陆逊又向孙权提出了具体对应的解决措施。

其一,即刻封锁长江,严禁百姓偷渡。

其二,增派水军巡逻,示我吴军之强。

其三,将沿江百姓内迁,既免战火波及,又可断绝汉军蛊惑之源。

孙权览毕,即刻从之,命令陆逊着手操办此事。

陆逊得令,立即调兵遣将。

吴军战船昼夜巡江,沿岸设卡盘查。

同时,官府开始组织沿江百姓内迁。

一时间,长江南岸哭声震天。

是夜,陆逊独坐军帐,提笔上书:

“臣逊启:今汉军以木屑乱江,意在攻心。”

“臣料其水师未成,不足为惧。”

“然民心易动,不可不防。”

“已依王命迁民内徙,沿江设防。”

“唯汉军陆师势大,恐将强渡,请增调精兵驻守要津。”

写至此,陆逊搁笔沉思。

帐外江风呜咽,似有金戈铁马之声隐约可闻。

他望向北方,仿佛看到对岸汉军营中,陈登与众将也在运筹帷幄。

“……陈元龙,好一招‘江木疑兵’之计。”

陆逊轻声自语,“可惜,我江东非无明眼之人。”

与此同时,

汉军大营内,陈登正与诸将议事。

“报——”

一斥候飞奔入帐,“禀将军,吴军已封锁江面,并开始迁移沿江百姓!”

徐晃闻言,抚掌笑道:

“陆伯言果然识破我计。”

“然其迁民之举,正显心虚。”

陈登含笑点头:

“虽被识破,但已收先声夺人之效。”

“吴人军心民气已挫,此战我军已占先机。”

他环视众将,“传令三军,加紧备战,待荆州军在西线得手,即刻全面渡江!”

帐外,春风渐暖,江水滔滔。

春风掠过江面,吹皱一池春水。

两日后,

汉军大帐内,铜灯高悬。

将诸将的身影投在帐壁上,如群雄逐鹿。

陈登立于军事图前,手指轻叩案几,环视众将:

“诸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运筹帷幄固然重要,然战阵之上终须是靠真刀**的。”

他将声音陡然提高,“渡江在即,谁敢为先锋?”

帐中霎时静默。

河北诸将——

徐晃、张辽、张郃三人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

徐晃抚弄腰间剑穗,张辽低头整理护腕。

张郃则盯着案上茶盏,仿佛上面有无限玄机似的。

陈登目光扫过河北诸将,心中了然。

又看向他人。

河南军主帅高顺端坐如松,面色沉静。

他身后关兴、张苞两个年轻将领跃跃欲试,却被高顺一个眼神制止。

陈登眉头蹙起,又转向青徐军主帅臧霸,问道:

“宣高兄,青徐儿郎骁勇善战,可愿担此重任?”

臧霸浓眉一挑,拱手道:

“陈征南明鉴,我青徐子弟擅马背厮杀,这水上勾当……呵呵……”

他笑着摇摇头,“还是请淮泗精兵出马为妥。”

话音未落,

淮南将领席上,甘宁霍然起身,铁甲铿锵作响。

“末将愿往!”

身旁徐盛亦挺身而出,朗声道:

“盛请与兴霸同往!”

二人声如洪钟,震得帐中烛火摇曳。

甘宁锦帆贼出身,此刻虽着汉军铠甲,眉宇间仍透着江湖悍气。

徐盛则是淮南宿将,面容刚毅如刀削。

昌豨在臧霸身后低声嘀咕:

“淮南人明明擅水战,偏要等我们推拒才出头,好生奸猾!”

他声音虽小,却足够周围几人听见。

臧霸急忙以手按剑,沉声道:

“噤声!!”

“伐吴大军鱼龙混杂,我等还是莫要惹是生非,明哲保身便好。”

他目光扫过帐中诸将,意有所指。

对于臧霸而言,他对自己青徐主帅的身份已经非常满意了。

且到了他这个年纪,也没打算继续往上升了。

等伐吴成功之后,安稳落地便好。

另一边,关兴与张苞也在那里窃窃私语。

关兴冷声笑道道:

“淮南人果然如传言般骄狂,既要争先,又故作姿态。”

张苞拳头攥得咯咯响,咬牙道:

“这帮淮南人如此,不就是欺我等不善弄潮玩水吗?”

“若非高将军阻拦,俺定要请命,叫他们见识中原儿郎的水性!”

“放肆!”

高顺突然厉喝,声如雷霆。

他转身怒视二将,丝毫不顾关兴乃关羽之子、张苞为张飞后裔。

“军议重地,岂容尔等嚼舌?”

“再有多言,军法处置!”

二将顿时噤若寒蝉。

高顺治军之严,朝野皆知。

当年在吕布帐下,他统领陷阵营时,就连吕布亲信犯错也照罚不误。

帐角处,监军梁王刘理轻抚玉带,嘴角含笑。

一双凤眼似闭非闭,将诸将的明争暗斗尽收眼底。

他指尖轻敲案几,却不发一言。

唯有唇边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透露出洞悉一切的从容。

陈登对各方暗流心知肚明,却佯作不见。

他大步走向甘宁、徐盛,朗声道:

“二位将军勇气可嘉!本帅予你三千水军,即刻出江挑战!”

“末将遵命!”

甘宁抱拳应诺,眼中精光四射。

徐盛亦肃然领命,二人甲胄铿锵,转身出帐。

待二将离去,陈登环视众人,意味深长道:

“诸公既无异议,明日全军备战,待先锋探得虚实,即刻渡江!”

众将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但在这整齐的应答声中,暗藏着多少心思,唯有江风知晓。

帐外,甘宁与徐盛并肩走向水寨。

长江波涛汹涌,拍打着岸边战船。

“兴霸兄,今**我抢了头功,怕是要得罪不少人啊。”

徐盛望着江面,低声道。

甘宁哈哈大笑,声震夜空:

“文向何必多虑?大丈夫建功立业,岂能畏首畏尾?”

他拍拍腰间双戟,“今晚便叫吴狗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水战!”

徐盛点头,却又蹙眉,叮嘱道:

“我军人少,此役本就只为打探虚实,且大意不得。”

“知道!”

二人说话间,已有亲兵备好战船。

三千水军整装待发,战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

月色如银,洒在长江之上,泛起粼粼波光。

甘宁站在船头,江风扑面,带着湿润的水汽。

他身后,三百艘战船悄然划破水面,如同一条黑龙游弋于大江之上。

“文向,你看。”

甘宁突然压低声音,指向对岸。

徐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吴军水寨灯火通明,巡逻战船穿梭有序。

哨塔上旗帜鲜明,竟无半分懈怠。

徐盛倒吸一口凉气:

“陆伯言治军竟如此严整?”

“我原以为经木屑疑兵之计后,吴军上下必是人心惶惶。”

甘宁握紧双戟,眉头紧锁,沉声道:

“早闻陆逊善练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凝重,“此人不除,必为我大汉灭吴之大患。”

“今日便来试试他临阵指挥之能如何!”

徐盛正要答话,忽见前方吴军巡逻船转向,当即低喝:

“不好,被发现了!”

“发现便发现!”

甘宁眼中凶光一闪,“儿郎们,随我杀!”

霎时间,汉军战船鼓声大作。

箭如飞蝗,射向吴军水寨。

吴军显然没料到汉军会夜间来袭,初时一阵慌乱。

甘宁亲率艨艟冲在最前,双戟挥舞。

接连砍翻数名吴军水卒,鲜血染红甲板。

徐盛则指挥弓箭手压制寨门守军,眼见吴军第一道防线就要被突破。

忽然,吴军水寨中响起一阵急促的金鼓声。

紧接着,寨门大开。

数十艘战船鱼贯而出,船头站着两员大将——

左船贺齐,右船丁奉。

“甘兴霸!休得猖狂!”

“认得吴国丁承渊否?”

丁奉大喝一声,手持长矛,战船直冲甘宁而来。

甘宁狂笑:

“某未曾听说过无名鼠辈!”

两船相接,兵刃相交,火花四溅。

徐盛正欲上前助阵,却见江面忽然亮起无数火把——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不知何时出现了大批吴军战船,正快速合围而来。

“兴霸!情况不对!”

徐盛高声示警,“吴军早有准备!”

甘宁一戟逼退丁奉,环顾四周,脸色骤变。

原本空荡的江面上,此刻竟密密麻麻布满了吴军战船。

大船居中,小船穿梭。

进退有度,显是经过精心演练的。

“这!!”

甘宁咬牙切齿,“陆逊这厮竟然!”

甘宁面对早有防备的吴军,也是十分诧异。

看起来他们似乎是中计了。

可吴军又是怎么知道他们今晚会来夜袭的?

吴军旗舰上,

陆逊一袭白袍,立于楼船高处,冷静观察战局。

身旁吕范疑惑道:

“大将军,汉军不过三千先锋,战船百十艘,何必调动全军围剿?”

陆逊目光如炬:

“……子衡先生有所不知。”

“自木屑疑兵以来,我军士气低迷。”

“今日若能全歼此部,必能振奋三军。”

他转身下令,“再调水寨剩余战船,务必全歼来敌!”

吕范恍然大悟,即刻传令。

不多时,又有数十艘吴军战船加入战团,将汉军团团围住。

江面上,汉军陷入苦战。

徐盛挥剑砍翻一名登船的吴兵,对甘宁喊道:

“兴霸!我等本为试探虚实,如今目的已达,当速突围!”

甘宁浑身浴血,怒目圆睁,咬牙吼道:

“吴狗欺人太甚!”

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很快冷静下来。

“文向所言极是,传令各船,向**围!”

然而吴军包围圈已成,汉军数次冲锋皆被击退。

战至三更,汉军已损兵过半。

江水被鲜血染红,浮尸随波逐流。

徐盛喘着粗气:

“兴霸,如此下去,我等恐要全军覆没,死在江上了!”

甘宁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既如此,不如……”

他压低声音,“焚船突围!”

“什么?”

徐盛大惊,“这些战船乃我军心血,若焚之,如何向陈征南交代?”

“顾不得许多了!”

甘宁厉声吼道,“存亡之际,当断则断!”

“战船没了可以再造,只要我们不死,总会有报仇的那一天。”

徐盛望了望四周愈收愈紧的包围圈,终于重重点了点头:

“罢!就依兴霸之计!”

命令迅速传下。

汉军残部将火油泼洒在战船上,火把一掷,顿时烈焰冲天。

恰逢东风骤起,火势迅速蔓延,将江面照得如同白昼。

“吴狗!你们给乃公看好了!”

甘宁站在最后一艘完好的战船上,对着吴军狂笑。

“日暂借尔等项上人头,来日必取!”

吴军没料到汉军会自焚战船,一时阵脚大乱。

贺齐急令战船避让火船,包围圈顿时出现缺口。

甘宁、徐盛趁机率残部突围而出,向江北疾驰而去。

陆逊站在楼船上,望着远去的汉军,轻叹一声:

“甘兴霸果然狠辣果决。”

话落,转身对吕范道,“传令收兵,救治伤员,清点战果。”

此役,汉军三千水军折损十之七八,战船尽毁。

吴军虽胜,却也付出不小代价。

但最重要的是,吴军上下士气为之一振,士兵们欢呼雀跃。

“陆大将军神机妙算!”

“齐军不过如此!”

“看他们还敢不敢渡江!”

欢呼声传至江对岸,甘宁、徐盛等人狼狈登岸。

回首望去,只见江心火光犹在,映照着他们铁青的面容。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甘宁一拳砸在岸边礁石上,鲜血顺着指缝流下也浑然不觉。

徐盛沉默良久,才叹道:

“唉!回去向陈征南复命罢。”

晨雾未散,汉军大营辕门前。

甘宁、徐盛二人袒露上身,背负荆条,膝行而入。

荆刺扎入皮肉,鲜血顺着脊背流下,在沙地上拖出两道暗红的痕迹。

中军帐前,

陈登早已得报,端坐帅位,面色阴沉如水。

帐中诸将分列两侧,河北军居左,河南军居右。

青徐军与淮南军则对面而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末将甘宁(徐盛),兵败辱国,特来请罪!”

二人以头抢地,声震帐幕。

陈登手指轻叩案几,眉宇间一川不平,冷冷道:

“细细报来。”

甘宁抬头,昔日狂傲之色尽褪,叹道:

“我军夜袭吴寨,不料陆逊早有防备。”

“水军战法精妙,战船调度有方。”

他声音渐低,“末将轻敌冒进,致中埋伏……遭到了吴军的围杀。”

徐盛接着补充说道:

“吴军战船数倍于我,层层围困。”

“我等为保全残部,不得已……焚船突围。”

说到“焚船”二字时,他喉头滚动,似有千钧之重。

陈登眼中寒光一闪,厉声问:

“三千儿郎,还剩多少?”

帐中气息瞬间为之一滞。

甘宁与徐盛对视一眼,终是甘宁哑声道:

“已不足……四百人。”

“什么?”

陈登拍案而起,案上茶杯震翻,茶水横流。

“三千精锐,只余四百?”

帐中顿时哗然。

河北军席上,张郃摇头叹息。

河南军中,高顺闭目不语。

而青徐将领中,昌豨直接冷笑出声:

“久闻淮南儿郎擅长水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确实够水,在下佩服佩服!”

他将最后四字咬得极重,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淮南众将闻言,顿时变色。

周泰额角青筋暴起,蒋钦更是直接拔剑出鞘三寸,厉声暴喝:

“昌豨!尔敢再说一遍?”

昌豨不甘示弱,按刀上前:

“怎的?败军之将,还不许人说?”

“够了!”

陈登一声暴喝,却已迟了——

淮南将领席上,周泰、蒋钦、胡质等人齐刷刷起身,刀剑出鞘。

青徐军这边,吴敦、孙观、孙康亦纷纷拔刀,将昌豨护在中间。

“尔等是要造反吗?”

臧霸厉声喝道,却只约束住己方将领,对淮南诸将怒目而视。

剑拔弩张之际,周泰钢刀直指昌豨:

“淮南之事,何时轮到青徐人来指手画脚了?”

吴敦横刀在前,冷笑道:

“这便是淮南人的待客之道?”

眼看血溅五步就在顷刻,陈登猛地抽出佩剑,一剑劈断案角:

“放肆!”

木屑纷飞中,他须发皆张,“统统收剑!”

臧霸也趁机一把按住昌豨肩膀:

“退下!!!”

帐中剑刃缓缓归鞘,但杀气未散。

陈登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

“诸君来自四方,皆为汉臣。”

“今大敌当前,当以国事为重,岂可因口舌之争自乱阵脚?”

昌豨却挣脱臧霸之手,冷笑道:

“陈征南既言国事为重,那敢问——”

“甘宁、徐盛损兵折将,挫我三军锐气。”

“甚至擅自焚烧战船,毁坏军械,该当何罪啊?”

周泰踏步上前,铁塔般的身躯挡住昌豨视线:

“如何处置,自有陈征南定夺,何须尔等多言?”

“哈!”

昌豨仰天大笑,“败军之将尚且如此跋扈……”

“若打了胜仗,那还了得?”

“岂非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了?”

此言一出,满帐皆惊。

张郃手中茶盏“啪”地落地粉碎。

就连一向沉稳的高顺都猛地睁眼。

而此前一直冷眼旁观的梁王刘理也微微坐直了身子,眉头皱起。

臧霸脸色大变,一把拽住昌豨后襟:

“竖子胡言!”

昌豨不知道,他这不经意间的一句话。

却触动了在场众人最敏感的神经。

这是开国将领们都要面对的问题。

张郃本来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不打算掺和此事。

但听到这话后,终于坐不住了,急忙起身打圆场:

“昌将军醉了,有话好说。”

高顺也沉声道:

“同袍之间,过命的交情。”

“大家有话好好说,何必伤了和气?”

陈登面色阴晴不定。

昌豨这话看似鲁莽,却正戳中他心中隐忧——

淮南军势力日渐坐大,已引起朝廷忌惮。

他眼角余光扫向梁王刘理。

只见这位年轻王爷正把玩着腰间玉佩,嘴角含笑,眼中却深不可测。

沉默良久,陈登终于缓缓开口:

“甘宁、徐盛轻敌致败,本当重处……”

他目光扫过淮南诸将紧绷的面容,“然念其往日战功,暂夺先锋印,戴罪立功。”

昌豨还要再言,被臧霸一个眼神制止。

陈登继续道:

“至于昌豨……”

他顿了顿,“言语无状,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这各打五十大板的处置,显然不能让任何一方满意。

周泰拳头捏得咯咯响,甘宁眼中怒火未消,昌豨则满脸不屑。

对于他们这些军官而言,谁会指着那点俸禄吃饭?

光是收田产租子,都够后半生饱享清福的了。

陈登起身,声音陡然提高:

“自今日始,再有内斗者,不论出身,军法从事!”

他一甩袍袖,大喝:

“都退下!”

众将悻悻而退。

待帐中只剩陈登一人时,他才长叹一声,颓然坐下。

案上茶水已浸透军报,墨迹晕染,如同此刻他纷乱的心绪。

帐外,甘宁与徐盛仍跪在沙地上。

周泰走过来,一把扯下他们背上的荆条:

“起来!淮南儿郎的脊梁,不是给小人看的!”

二人却仍跪地不起,荆刺在背上留下的血痕触目惊心。

“起来吧!”

陈登突然一声暴喝,声震云霄。

二人这才缓缓起身。

陈登长叹一声,走下帅座,亲手为二人披上外袍。

“此战之败,是本帅低估了陆逊,小觑了吴军水师。”

“罪在帅,而不在将。”

“罪在我,而不知你等。”

他声音压低,“尔等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

“只是方才在众将面前,此话不便明言。”

甘宁虎目含泪,与徐盛一同拜倒:

“将军厚恩,末将万死难报!”

陈登扶起二人,温言道:

“这几日尔等就在营中静养,军事会议就不必参加了。”

甘宁抱拳急道:

“末将愿继续为将军效死!”

他眼中战意未消,显然未解陈登深意。

徐盛暗中扯了扯甘宁战袍下摆,使了个眼色。

甘宁这才恍然,连忙改口:

“末将……遵命。”

陈登见状,又叹一声:

“罢了,不如这样——”

“尔等先去后方督运粮草,待风头过去,再归本阵不迟。”

“喏!”

二人领命退出大帐。

待脚步声远去,陈登忽对帐角阴影处道:

“监军听了这许久,何不现身一见?”

刘理从帷幕后缓步而出,锦衣玉带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拱手道:

“职责所在,还望征南将军见谅。”

陈登摆了摆手:

“无妨,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

“今日之事,殿下可要上奏陛下?”

刘理摇了摇头,沉吟道:

“军中口角,不利团结。”

“不利团结的话,便不必上达天听。”

“然甘、徐二将兵败之事,孤必须如实禀报,此乃监军本分。”

陈登微微颔首:

“多谢殿**恤。”

刘理淡然一笑:

“……将军客气。”

“孤亦望战事顺利,若败,非但国家受损,百姓亦遭涂炭。”

“呵,殿下此言……”

陈登忽然笑了,“倒是与陛下如出一辙。”

言罢,

陈登负手踱至帐门,望着远处江面上吴军的灯火,忽生感慨:

“陈某平生自负,然登高方知,高处不胜其寒。”

他转身看向刘理,“如今才知李相之能。”

“位居中枢,周旋于各方之间。”

“竟能八面玲珑,令各方皆服。”

“登生年以来,未闻天下有如此奇人也。”

刘理静立聆听,只见陈登眼中流露出罕见的敬佩之色。

“殿下也看见了。”

陈登苦笑一声,慨叹道:

“陈某终究是偏袒淮南旧部的,二十余载袍泽之情,实在难以割舍。”

“他们为我舍生忘死多年,我不能亏待他们。”

“可李相不同……”

他仰天一叹,“他竟能全然超脱私情,当真千古宇宙完人!”

“得此兄弟,陈某此生无憾矣。”

刘理轻抚腰间玉佩,

他目光深远,“李相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人,我等皆蒙其泽,方有今日。”

陈登闻言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苍凉。

他忽地正色,“殿下,明日我军当如何?”

刘理意味深长地说道:

“将军心中已有定计,何必问孤?”

“只望莫忘——”

他指了指北方,“陛下在看着,李相在等着。”

帐外,夜风骤起,吹动军旗猎猎作响。

江对岸的吴军灯火,在黑暗中明灭不定,仿佛在嘲笑着汉军的内忧外患。

陈登按剑而立,忽然觉得这春夜的风,竟比严冬还要刺骨。

高处之寒,果然非常人所能承受。

而此刻的他,正站在这个帝国最高的悬崖边上。

退一步是万丈深渊,进一步是刀山火海。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如今在国家大事面前,老夫何惜这一身臭皮囊。”

“朝堂上要弹劾老夫的人,让他们去弹罢!”

“李相对老夫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每一个人站在高处的人,都应该屡行自己的历史责任。”

“老夫现在只想赶快灭了吴国,吴国灭了,江南之土便全部收复了。”

“老夫平生之夙愿,也就完成了。”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老夫坚信,后人不会遗忘我的贡献。”

“历史会给出公正的评价!”

刘理眉目一动,缓步走来,沉声说道:

“征南将军真英雄也!”

“您是国家的功臣,不应该受到薄待,陛下也一定不会薄待你。”

“当今圣上并非高祖,老将军也绝不会成为韩信。”

“如若不弃,我来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