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初,国内钱币市场还处在不温不火的状态。
当时行里头,有五个群体窖藏生意做的最大,分别是饶州人、绍兴人、太原人、保定人以及四平人。
为啥是这几个地方呢?
因为这些地方,都有大型的钱坑或窖藏存在。
其中饶州是以南唐为主的五代坑,绍兴是南宋坑,太原是明清时期的晋商窖藏,保定是定兴窖藏和定州附近的老窑口,四平则是法库坑和辽上京附近的窖藏。
这些人全都发了大财。
因为搞一线窖藏的,还有个名字叫做“宰花”。
这词儿有两种解释,一说是为了搞窖藏里的青花瓷器,另一说是为了剜筒子里的花钱大珍。
总之不管怎么解释吧,他们最初的目的,都不是大批量的屌丝筒子钱,再加上当时钱币收藏的热度不高,就导致他们手里头一点点的,都囤积了大量的原坑货。
直到04年初,靖康出世,全国的筒子和古泉价格开始爬山。
好些个原本炼铜水都嫌费工夫的屌丝钱,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市面儿上的抢手货。
当时这群人一下子就翻身了,后来随着钱币市场持续爆火,他们的身价自然也一路跟着水涨船高。
毕竟他们可不是普通的筒子商,他们干一线,偶尔也干古墓,因此他们手里的囤货可不是一吨两吨,而是在姚师爷说的那个标准上,还要翻个两三倍甚至三四倍!
这么一来短时间内就出不光,等发现行市有一路飙升的苗头,一个个就都搂着看涨了。
姚师爷给我介绍的,就是一个四平人。
姓张,绰号老疙瘩,电话里听着四五十岁的样子。
这里可能有小伙伴会问:既然当时的钱币市场还不行,他们手里又有囤货,为什么还要跟同行收?
很简单,客户需求。
好比卖羊汤的馆子,里头绝对不会只有羊汤,还会有羊肉羊排、头蹄下货等各种相关的菜码儿,不然你只卖羊汤,买卖是做不大的。
古董的买家群体和食客是一样的,你总给他们吃一个菜,他们也是会腻的,所以面对我们这种偶尔搞出窖藏的选手,这群筒子商低买高卖,一样不少挣钱。
听到敲门声,我立即翻身下床,到沙发上正襟危坐,然后示意李斌开门。
咔啦——
门锁转动,房门开启。
我就势起身,准备不卑不亢的点头表示欢迎。
但不料!
望向门口的瞬间,我人直接一愣。
居然是个女的!
年纪二十七八岁,穿一件栗色薄款皮大衣,马尾辫、瓜子脸,相貌很是出众。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相对年轻、气质干练的寸头青年。
李斌立即警觉,跨步挡住门口,而后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目光。
我皱了皱眉,沉声问:“敲错门了?”
女人展颜一笑,落落大方的说:“没敲错,我老叔临时有事儿,安排我替他来,您可以打个电话,跟他确认一下。”
略微琢磨两秒,我点头道:“那先进来坐吧。”
中途换人,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碰见,但我并不慌张。
毕竟有姚师爷保驾,我不信这个姓张的敢阴我。
否则刨不刨他十八代祖宗先不说,只要姚师爷往巴林左旗一蹲,四平人就是再牛逼,也甭想再从上京窖藏里刨走半枚铜钱。
其次,我们这趟的货里,年份最早的也只是同光年间的银锭子,所以别说是换人,就是换叔叔来了我也不怕。
再有一点,小安哥就在隔壁。
如果对方敢玩阴的,那我就直接跟她玩硬的!
进到屋里,女人翩然走到茶几对面,伸出手道:“您好,小沈把头,我叫张晴。”
四平人买卖大,考虑到以后说不定还会合作,我并没有使用假姓。
稍微握了握手请她俩坐下,我当面拨通老疙瘩的电话。
“喂?张哥么?啥情况?”
“哎,不好意思啊兄弟,真是碰上急事儿了,没招儿,你放心,小晴是我侄女儿,业务都熟,价格也能的了做主,这么着,你把电话给她,我再跟她交代几句。”
“行。”
我直接按下免提建,举起手机示意张晴说话。
此时她已脱了大衣,里头穿的是一件紫色的紧身羊毛衫。
嗯……
车灯压迫力很大啊!
我男儿本色作祟,一不小心就开了下自瞄。
接着就见她微微朝我欠身,凸显身材的同时,更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儿探入我的鼻翼。
“喂老叔,你说吧。”
电话老疙瘩显得十分厚道:“哎,小晴啊,小沈兄弟是姚师爷关照过的,价格啥的能宽松就宽松,等完了事儿,务必好好安排一下,替我陪个不是。”
张晴款款点头:“嗯,放心吧老叔,我明白。”
听到这我暗自冷笑。
有事儿?
有**的事儿!
这老小子百分百就在附近,他这分明是左手倒右手,跟我打哑谜呢。
因为姚师爷给他递了话儿,如果他直接面对我,就没法儿做的太过分,换个晚辈就不同了,别说谈不拢,就是谈崩了吵起来,他再出来打圆场、摆酒赔罪什么的,也就过去了。
这并不算是玩阴的。
古董一行儿,举手投足皆是套路,而这种只能说是个小套路,或者说是谈判技巧,因此,如果我在买卖上吃了什么亏,那也只能说是我水平不行。
所以不用想,这女人指定是个硬茬子!
我猜她甚至有可能是老疙瘩团队里,专门负责谈买卖的。
不过她硬我也不软!
这一趟我有信心,指定能卖个高价!
想到此处,我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说道:“既然张哥都这么说了,那咱看货吧。”
“哼~”
张晴微微一笑,翘起二郎腿托住下巴,声音婉转的说:“看不出来……小沈把头年纪不大……还挺心急的嘛……”
呵呵!
美人计!
这就孔老爷子曾跟我说过的美人计!
那这招怎么接?
用孔老爷子的原话说——她骚,你就得比她更骚!
于是我转了转眼珠,立即就说:“那是!心急才能吃的着热豆腐呀,哪怕……”
“哪怕什么?”她问。
我肆无忌惮的望向大车灯,摊开手比了个抓握的动作,老神在在道:“哪怕就是包老豆腐渣,它也比凉的强,你说是吧?”
噗嗤——
没想到我能说出这话,李斌忍不住直接笑了。
一旁的寸头男则骤然绷直身体,眼神凌厉起来。
“小弟!”
轻喝了一声,张晴侧头对寸头青年说:“下楼,给我买包烟去。”
待对方起身离去,她又看向我说:“沈把头,我谈买卖不喜欢受人影响,你呢?”
话落,她慵懒的往椅子上一靠,笑吟吟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