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王正北身旁的络腮胡副将,探头一看,顿时惊得后退半步,脱口而出:“耶律宏?北莽宗师,‘雪原苍狼’耶律宏?”
整个城楼之上,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上。
王正北蹲下身端详着那张脸。
没错。
是他。
虽然只在两军阵前遥遥见过几面,但宗师强者的样貌,他绝不会认错。
真的是耶律宏!
王正北缓缓站起身,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却连气息都未曾紊乱的年轻人。
他亲手斩杀了一位宗师?
这个事实,比看到完颜屠大军压境,还要让他震撼。
“他率领一万精锐,企图从黑风谷内经过,直指天狼关。”江寒言简意赅,省去了所有战斗过程,“已被我尽数击溃。”
王正北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现在百分之百确信,自己之前的判断,大错特错!
完颜屠在城外演戏,耶律宏在鹰愁涧设伏……
这一切,都指向了那个最可怕的可能。
“你的猜测,是对的。”王正北的声音有些干涩,“完颜屠是佯攻,耶律宏的伏兵,恐怕也只是为了确保我们无法派出援军的第二道保险。”
“他们的真正目标,就是天狼关。”江寒的语气没有丝毫意外。
他伸手入怀,掏出了那枚独眼苍狼令牌,递了过去。
“这是从耶律宏身上找到的。”
王正北接过令牌,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比刚才看到耶律宏人头,还要惊骇百倍的表情。
“独……独眼狼卫?”
他失声惊呼,握着令牌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是什么?”江寒问。
“这是北莽可汗的亲卫信物!是只有‘独眼狼卫’才能持有的令牌!”
王正北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利,“独眼狼卫,是北莽最精锐、最神秘的力量,直接听命于北莽可汗本人!每一个成员,都至少是七品以上的高手!他们从不参与正面战场,只会执行最隐秘、最关键的刺杀或突袭任务!”
副将在一旁听得倒抽一口冷气:“将军的意思是……这次偷袭天狼关的,不止是耶律宏的五千骑,还有……还有这支传说中的独眼狼卫?”
王正北没有理会副将,他死死盯着江寒,一字一顿地问:“你确定,耶律宏的部队,全都被你击溃了?”
“主将已死,余者皆为土鸡瓦狗,四散奔逃。”江寒平静回答,“但他们之中,是否藏有你说的‘独眼狼卫’,我无法确定。”
王正北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这是一个惊天大局!
完颜屠牵制北固关。
耶律宏率军,混杂着真正的杀手锏“独眼狼卫”,绕道奇袭天狼关。
耶律宏的部队,甚至可能都是障眼法,是为“独眼狼卫”的行动打掩护的炮灰!
江寒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他斩杀了耶律宏,击溃了这支偏师。
但真正的威胁,“独眼狼卫”,恐怕已经趁乱脱离,继续扑向了他们既定的目标!
天狼关,危在旦夕!
“来人!”
王正北猛然咆哮,声震全城。
“给老子点兵!点三千轻骑!最好的马!最快的刀!带足三天的干粮和饮水!”
他一把抓住江寒的胳膊,双目赤红,像是赌上一切的赌徒。
“江寒!我给你三千轻骑!现在,立刻,马上!你给我火速驰援天狼关!”
“元帅,不可!”
那络腮胡副将急忙劝阻,“完颜屠的大军就在城外,此时分兵,万一他挥军猛攻……”
“闭嘴!”
王正北怒吼一声,打断了他,“天狼关若失,我们守着这孤城,就是瓮中之鳖!死路一条!”
他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江寒。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跑死也好,累死也罢!必须!一定要在北莽人之前,赶到天狼关!”
“此战,不仅关乎天狼关存亡,更关乎我大乾北境数千万百姓的生死!”
“你,就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江寒的迎着王正北那双眼睛,只是伸出手。
“笔墨,军令状。”
四个字,掷地有声,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力量。
王正北一愣,随即胸中涌起一股狂热的激流。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怕的不是江寒不敢,而是江寒讨价还价!
“拿来!”
王正北冲着身后的亲兵咆哮。
亲兵飞速取来文房四宝。
江寒看也不看,直接咬破自己的拇指,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
他以指为笔,在粗糙的羊皮纸上龙飞凤舞,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三千骑,三日内,驰援天狼。若关破,我死。若我死,关必在。”
写完,他将血淋淋的军令状一把拍在城垛上,转过身,面对着下方已经集结完毕,却人心惶惶的三千轻骑。
那络腮胡副将脸色铁青,正要再次开口,却被江寒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城头上死一般寂静。
风声呼啸,卷起江寒的衣角。
他没有拔高音量,声音却清晰传入下方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我是江寒。”
“一个时辰前,我拧下了北莽先锋主将耶律宏的脑袋。”
他的声音顿了顿,给足了士兵们消化的时间。
果然,下方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耶律宏?
“现在,一群叫‘独眼狼卫’的杂碎,正要去天狼关,杀你们的袍泽,屠你们的家人。”
“天狼关后面,就是大乾的土地,是你们的父母妻儿。”
“他们以为,我们只会缩在这座关城里等死。”
江寒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刃,寒光四射!
“我,要去宰了他们。”
“愿意跟着我,去拧下北莽人脑袋当夜壶的,就拿起你们的刀!”
“想留在这里,等着城破家亡的,就滚回你们的营帐,别**在这儿碍眼!”
短暂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谁第一个举起了手中的马刀。
“锵!”
一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
“锵!锵!锵!”
刹那间,三千柄马刀齐刷刷举向天空,汇成一片刺眼的钢铁森林!
“杀!杀!杀!”
震天的怒吼从三千个胸膛里爆发出来。
络腮胡副将看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脸颊的肌肉都在抽搐。
他带了这支兵十年,从未见过他们爆发出如此可怕的气势。